“呲呲……”

  刺耳的聲音打破大漠的寧靜，風聲依舊，但更輕微。

  睡夢中的葉安歌不安地蹙眉，她似感覺到危險的氣息，但因為睡眠的誘惑力太大，直接被拉入其中，並沒有任何醒來的預兆。

  “葉安歌，別跑。”

  離不棄護著葉安歌，她也安靜地趴在他懷裏，柔順得像一隻小貓，讓人心生憐愛之意，又想撥亂她的心弦。

  夕陽西下，緋色的夕陽逐漸下滑。

  在空中滑出一道軌跡，最終到達地平線。

  到達目標之後，它繼續下沉。

  最終，一點一點地消失在天邊。

  這裏看似宏偉廣闊，實際上隻有一片狹小空間，根本不值一提。

  但這裏獨特的場景環繞，讓它的麵積增加幾百倍，越發悚人。

  當黑夜的氣息噴射在鐵樹身上之時，它的身體隨之搖晃，樹上層層疊疊的葉子紛紛扇動起來。

  夜間溫度降低，它們開始齊心協力地吸取冷氣，一時，呼呼的聲音在整個空間中回蕩。

  而山腳下的那些藤蔓，也開始運動。

  身上長出千姿百態的倒刺，一一道比一道犀利、有殺傷力。

  不過現在，隻要夜晚降臨，這裏的一切都會隨之發生改變，翻天覆地。

  “呲呲……”

  終於，有一根藤蔓開始長長。

  它身上一邊不斷呈現出如荊棘般的倒刺，一邊極速成長，轉眼就向前挪了一米。

  它從山中間新生冒出的時候，略微有些膽怯。

  但在長度增加之後，就輕而易舉鎖定一個方向。

  朝著那個方向，身體不斷加長。

  從山腳下爬出來的藤蔓，越來越多。

  它們得到了啟示，朝同樣一個方向開始包抄。

  而那個方向，赫然是兩人睡在一起的地方！

  藤蔓的頂端有尖刺冒出，上麵有碧綠的汁液欲滴，顏色如毒藥，豔麗好似翡翠。

  在暗夜中，它們潛伏於地上，一點點蠕動身體，朝前挪。

  它們的擴展速度很快，近乎“噌噌噌”朝前邁進。

  離不棄、葉安歌兩人距離山腳也不遠，那些藤蔓伸長極快，須臾之間，密密匝匝都開始朝離不棄圍攻。

  更重要的是，它們的身上帶著劇毒毒液！

  “嚓嚓”幾聲，離不棄的耳朵微微動了動。

  “這是……”

  借著夜視，他略帶茫然地對準眼前，有些惶恐，在心中沉澱。

  他……他在哪裏？

  “這什麽東西……”

  他的感知告訴他，這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因為，他聽見刀光劍影的劈砍聲，看到劍花急促遊走，“唰唰唰”迎戰眼前的“敵人”。

  至於這來之不易的鐵樹……

  “這些荊棘，和它有關係？”

  霎時，他心中緊張起來，一如眼前起起落落的翻動土層。

  這裏麵，究竟蟄伏了多少危險，他都不清楚！

  他得對自己負責！

  還要對葉安歌關懷備至。

  “乖，等下陪你，我……”

  在這裏，隻剩下葉安歌和離不棄倆人的時候，他是不會迷失方向的。

  眼前的荊棘、鐵樹，再怎麽可怕，也會對離不棄甘拜下風吧……

  此刻，離不棄毫不猶豫地起身。

  他身懷冰霜，對準矗立在山坡上的鐵樹望去。

  夜幕之中，離不棄的感知射出，逐漸將鐵樹的樣子，盡收眼底。

  眼前那些像蛇的荊棘，扭動著，不斷噴出毒液，卻被自己的佩劍砍倒在地上，橫屍遍野。

  不過，它們的新生速度是極快的，“砰砰砰”的聲音，“噌噌噌”急促的風聲，離不棄心中熱血沸騰。

  “但，我該怎麽搞定鐵樹？”

  在黑夜中，它合攏花瓣，花蜜也未曾滴出。

  不過，這兩朵花即將成熟，甚至有花粉花蜜湧現，大大縮短離不棄的守候時間。

  若現在采蜜，救下林染和杜英嵐，也是可以的。

  現在，離不棄支起下頜，輕輕站起來。

  “離不棄……唔，那個，別離開我。”

  葉安歌在夢中嘀咕了幾聲。

  聲音婉轉，讓人心中喜歡。

  “看來夜襲也不是不可能……但鐵樹身上，樹枝很多，花瓣又合起來了，我該怎麽做……”

  花瓣為何不是黑色的？

  它嗜好陽光，自己可能明天早晨才能總攻。

  不過，離不棄仔細斟酌後，覺得自己和葉安歌不該離山坡這麽近，索性抱起熟睡的葉安歌，帶著她朝遠遠處飛去。

  鐵樹的根係縱橫交錯，很是複雜。

  它們從山腳下蔓延出來，絲絲縷縷纏繞在離不棄心上。

  它們等同於鐵樹的分身，相對於它自身，更為敏銳、刁鑽，而現在也損失了很多，幾乎受到離不棄佩劍的致命打擊。

  離不棄若有所思地望著它們，感覺鐵樹身上的樹葉那麽油亮，也該是因為太陽曬的緣故。

  不過，他並沒有在意，而是陪著葉安歌繼續睡去。

  這片沙地廣闊無垠，而離不棄將葉安歌抱到一處絕對安全的地方之後，讓他佩劍充當守衛。

  此刻，他已哈欠連天，眼都睜不開了。

  不過，葉安歌呼吸平穩，讓離不棄心中一動。

  他卻並沒有再說什麽，甚至隻知道將嬌軟一抱，最終讓她選擇了舒服的姿勢睡去。

  --

  “離不棄……”

  清晨有陽光明媚，但他們所處之地，陽光卻被沙丘擋住，熱浪緩緩升騰。

  睡了一夜的葉安歌，突然睜開眼。

  她首先感覺到的，是有意無意放在她腰側的手。

  身上情緒倏忽變得緊張，她條件反射想推開離不棄的時候，卻猛地眨眨眼。

  “嗯？”

  她猛然感覺到來自大漠粗獷的風聲。

  風聲起落不斷，她之前所在地，似乎和現在的不一樣？

  “離不棄？”

  “葉安歌，別說話。我們要一次伏擊……”

  下一刻，離不棄神神秘秘的聲音自耳畔產生，低沉輕柔。

  “唔……離不棄，下一次別這樣嚇唬我。”

  “那好，小夕，你乖，我去砍樹采蜜了啊。”

  “蜜？你吃蜜幹什麽？”

  這樣一個名詞，從離不棄口中吐出來，有點奇怪，讓葉安歌立刻瞪大眼。

  “是……我說出來，你可能會怪我。”

  “什麽……”

  此刻葉安歌，卻支起手，以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對準離不棄。

  “原來如此……你這是認了一個徒弟？”

  “是的。”

  在葉安歌帶著狐疑的視線中，離不棄根本不可能說謊。

  不過他感覺，在葉安歌知道自己認了一個徒弟之後，分明多了醋意。

  “哼，你是故意的，那鐵樹，我看你怎麽弄！這兩朵花，足以讓你死--”

  她突然止住聲音，並且辛酸歎息。

  “但我還是相信你。不過杜英嵐，他還真為我解決了大患！啊哈哈哈……”

  她的意思，離不棄自然都懂。

  “走吧。”

  他身上還有符籙，源源不斷可以支撐離不棄的天地之氣，也回來了。

  離不棄身體一輕。

  “這次，看在你幫我的份上，我幫你。”

  “小夕……”

  “叫我林夕，我不想太小。”

  下一刻，葉安歌擺頭，相當瀟灑地說道。

  她眼前，鐵樹遮天蔽日，身上流動著陽光。

  花瓣已經覆蓋它的樹冠，密密層層的綠葉，成群，如劍一樣筆直，毫不猶豫刺向天空。

  “那個--”

  葉安歌站了起來，剜了離不棄一眼。

  “幹什麽。”

  明知故問，離不棄望著眼前少女，她卻傻笑起來。

  “我……我幹什麽擔心呢，你，你和我都出不去的。”

  “為何？”

  “這鐵樹，似乎可以封印這個世界。這隻是一個小世界……但它給我們的印象，確實很大，離譜。”

  下一刻，葉安歌認認真真回答。

  “有道理。”

  下一刻，離不棄抬起頭，臉上表情，無法平複。

  “小--林夕，你看！”

  臉上帶著驚訝和愕然。

  他的聲音顫抖。

  “快！”

  “啪”地一聲，離不棄的頭頂上，已出現冰霜無數。

  他不會放棄對抗鐵樹。

  陽光下，它明顯意識到自己醒了，身上一根如箭的葉片果斷地發射出去，瞄準的方向，是自己和葉安歌。

  此時徹底同舟共濟，離不棄的冰霜撲過去，也隻是滯緩了它的動作，卻沒有抵擋著它最後的衝擊。

  “那個--”

  他眼前發花，被陽光灼熱發亮的大漠，密密匝匝的反光，這裏的沙子都是鏡片。

  心中冒出些許不安的時候，離不棄眼前一亮。

  少女早已拔劍向上。

  身體在空中掠過優雅的痕跡，轉眼飛到空中之時，她搖響鈴鐺。

  “離不棄，看我--”

  陽光下，她的身上多了淺淡的白光。

  離不棄循聲望去，她已懸浮在空中，如履平地，雙腳站在天空之上，手上握著劍，正朝葉子劈去。

  看上去，葉子青翠欲滴，呈現墨綠色。

  身體有自己手臂那麽長，深邃的顏色逐漸漸變，毒藥分散的尖端長著一根毒刺，顏色發綠，綠得發光。

  這一切看上去，都像自己夢中無法企及的場麵。

  懸於空中，心不在焉地揮舞手上的寶劍。

  葉安歌望著眼前潛在的危險，視線不知不覺已經挪走。

  望著它身上不斷滴落的毒液，葉安歌身上，氣勢也變了，變得澎湃似海，變得讓離不棄也不相信。

  “她……她的氣勢，真的不能忽略。”

  他從不知道，昨日被他偷親親還沒發火的少女，應該是喜歡他才順從的。

  不過她還真挺可愛的。

  “啪”地一聲，身體不算粗的墨綠色條形樹葉，帶著一身油光水滑，被葉安歌佩劍憑空斬斷，汩汩的水從斷麵上噴射出來。

  站在天空中，身體像浮雲一樣流動。

  葉安歌美目一閃，最終繼續出劍。

  她下的手，狠辣迅捷。

  眼前的鐵樹，發現自己第一波發出的攻擊無疾而終，也怒了。

  撲簌簌地搖起身上肥厚的綠葉，看上去也像怒發衝冠。

  “喂！離不棄，你還不來幫我啊？還想等著我幫你鋪好路啊？”

  葉安歌站在原地，突然朝地上吼了聲。

  她的聲音粗獷，含有無限力量，在大漠之中傳遞出來，頗有力道。

  “嗯。葉安歌，我不要你幫忙……”

  下一刻，離不棄也禦劍飛行起來。

  “我看你，隻會用劍飛，不會像我？”

  “葉安歌，你小心點，別摔了。”

  “我？我哪會摔。”

  下一刻，葉安歌橫眉一挑，卻已自覺讓出道路。

  “離不棄，要是你死了，我就幫你收屍！”

  “你……”

  最終，她不忘補充一句精髓，讓離不棄聽著聽著，嘴角不知不覺湧出一抹笑。

  “你真好。”

  他的手已經收到衣兜中，早已冒汗。

  他身上還有無數張符籙，這些足以改變戰局。

  唔，鐵樹，鐵花……他也不是一個采蜜的專業人士，但這次試一試總可以吧？

  懷著僥幸心理，離不棄抬頭望去。

  鐵樹身上的巨花，正在陽光下盡情開放。

  它身上裹著熱度，揮發不出去，好似烈馬的香氣，帶有讓人沉淪的元素。

  逐漸，離不棄的精神也像暖洋洋的熱度影響，沒了一分一毫的抵抗。

  “唔……”

  他抬起頭，望著鐵樹碩大無朋的身體。

  它的枝葉搖曳，依舊警惕。

  甚至，透過它壯碩的外表，離不棄看得出鐵樹緊繃著的心靈。

  它似乎沒有睡覺的跡象，他也不曾進入植物的夢境。

  不過，離不棄感覺心中莫名尷尬起來。

  “真這麽弱小嗎？”

  試探著繼續朝前走了幾步，離不棄的腳，踏在毫無荊棘攀附的地麵上。

  霎時間，他聽見“嗖”的風聲，感覺自己眼前的陽光，也被抵擋大半。

  層層疊疊堆砌拉長的綠葉，數個朦朧搖晃的影子。

  心中不祥，離不棄雙手伸出，佩劍搖曳，早已斜斜地扶搖直上，試圖將鐵樹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他雙手撐在頭頂坡度並不誇張的山丘階梯上，近乎垂直的角度，在自己眼前。

  他即將麵對。

  然而，離不棄單腿伸出，身體右傾，將左腿先邁上坡度平緩的山坡。

  接著，他右手一個發力，身體迅速彈起。

  如鯉魚打挺，均勻分散的天地之氣被他汲取，他身上也滿是符籙的氣息，新鮮而帶著陽光。

  他沒跳上去，最終踮起腳尖，費盡力氣，這才漂亮地跳到頭頂緩坡上。

  不過，他眼前麵對的，不再是石壁，不再是壓抑。

  麵對的是那棵樹，以及--

  兩朵花，雙生花。

  這驚心動魄，讓他一時間根本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