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不如正軌，他再無任何心思關照隔板對麵的人。

  旁邊都是點火聲，還有“滋滋滋”若有若無油水炸起來的聲音。

  這些聲音，都在無形中鞭撻每個人，將他們催著朝前。

  “唔……”

  這麽重要的場合，離不棄自然不能胡來。

  所以，他按照係統的教授，先倒杯了水，將芍藥繼續倒進去，炒熱，炒出聲音，白蕪加入。

  聽鍋中的聲音逐漸放水，將水放多，芍藥白蕪湯味道就稀薄，反之則越濃。

  全神貫注搞定這些，芍藥白蕪湯就可以大功告成。

  “估計……要花半個時辰左右。”

  離不棄對準眼前，撐著下頜。

  他迅速將芍藥倒入，白蕪切好，成為小片，發覺諸葛騫和自己的速度，也不分上下，堪稱並駕齊驅。

  而且，看他的動作--這是在模仿自己煉藥？

  既然是模仿，就不用多說什麽了。

  離不棄扯出一個蒼白無力的微笑，轉手就將水燒得沸騰。

  他掀開鍋蓋，再度放入一些藥材，津津有味嗅著香氣。

  他鼻子裏的，是屬於芍藥和白蕪別具一格的氣息，淡雅安靜。

  香氣，讓離不棄問心無愧。

  --

  “怎麽……離不棄那裏好香，我這裏沒有啊？！”

  驚詫之餘，諸葛騫也注意到了離不棄。

  他和自己，可謂是“棋逢對手”，其實，諸葛騫可以斷言離不棄不會贏他。

  他已經被自己打擊成半人半鬼的模樣，連手也抖，怎麽可能先人一步？

  現在，他信了一半，卻不甘示弱，毫不猶豫地加水，加水，采用各種各樣的方法提速。

  此時他發現，鍋中產生白色氣泡，從邊邊角角處湧上來，越來越大。

  “這麽快就沸騰了？”

  急忙給水持續吸熱，將火開大，諸葛騫感覺，離不棄已經遜於他了。

  “至少我練了十幾遍，現在閉著眼睛也可以弄出來。”

  他得意洋洋想著，卻礙於這是唯一一次機會，沒閉眼，而是將離不棄盯著。

  他的動作，和自己一樣標準，但卻有些局促。

  “哈……”

  要不是整個空間隻有藥草和器材發出的聲音，諸葛騫尖刻的笑聲，必然會傳到每個角落裏，掃射一番。

  不過，他的矜持，讓他沒這樣做成。

  “快了。”

  離不棄聽見諸葛騫的鍋中，冒出“噗噗噗”的聲音時，忍住心中笑，無聲無息地將白蕪切片放到鍋裏。

  此刻，他和諸葛騫的速度，還是差不多的。

  諸葛騫和他速度相仿。

  此刻，前者悠哉悠哉地躺在椅背上，甚至開始玩弄起手上的杯子，帶著不羈，帶著隨意。

  要不是需要等一段時間，他早已將離不棄踩在腳下了。

  “他用了天地之氣？好，讓命運給他帶來更慘的遭遇。”

  此刻，麵對眼前諸葛騫的無理和隨性，離不棄卻根本沒在意，他心中還在思索如何不留痕跡地回到男子開的小小客棧。

  他怕諸葛騫追隨者的怒火，直接將自己燒死，燒得片甲不留！

  “這是--”

  諸葛騫和離不棄都進入最後的衝刺階段，時間一分一秒都很寶貴。

  他們的藥在以飛快的速度溶解，彼此混合起來，芍藥白蕪湯的香氣，也初見端倪。

  而整個廳堂中，彌漫著不同的氣息。

  每個人臉上，或白或紅，或激動或慘淡，或狼狽或自然。

  這裏每隔一米都有不同的味道，五花八門如它們，簡直如一次大雜燴，其他的比賽地點中，也一定如此。

  這種聚集高天地之氣、靈氣的氣體，離不棄呼吸一口，就覺得心曠神怡。

  不過，他開始對最後的篩選，產生無法擺脫的興趣。

  他還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操練這些。

  不過，係統幸災樂禍的聲音，卻出現了。

  “你不是說那個人給你好東西了嗎？還有一分鍾不到，諸葛騫就要完了！”

  “收斂點，我不想關鍵時刻掉鏈子。”

  欣喜之餘，離不棄還是提醒了係統一句。

  他怕係統多說幾句，自己也會興奮起來。

  不過，因為係統的預測，離不棄也欣然笑了起來，笑靨邪魅。

  “你們……怎麽都是這樣笑的？不覺得奇怪？”

  閉目養神的諸葛騫，感覺鍋中的氣體，愈演愈烈堆積。

  而眼前離不棄，顯然沒有到達這種狀態。

  兩人好整以暇地坐著，“各懷鬼胎”，讓人疑惑的則是諸葛騫鍋子裏產生的聲音，好似氣泡爆炸起伏的聲音。

  “怎麽了？”

  他的鍋裏，如氣泡奔騰的聲音，愈演愈烈地出現了，讓人尷尬而想笑。

  情況著實怪異，也不知由什麽導致。

  “咕咕咕……”

  沉悶的聲音。

  最後，連諸葛騫也忍不住了。

  他蹙眉，一本正經地將鍋蓋掀開。

  “啪！”

  這次，他感覺鍋蓋格外輕鬆，不用花任何力氣，就已經被他提起來。

  但是，在他將鍋蓋提起來的那一刻，眼前這一切，都不一樣了。

  無數顏色的斑點，在離不棄眼前出現。

  浩蕩風聲爆出，滿眼都是熱流，是不知為何出現的熱流。

  它們灼熱，在接觸空氣的時候，已經發生了反應，並且發出“呲呲”的聲音。

  “這是……”

  諸葛騫愣在原地，他一張臉還在鍋蓋旁，帶著無辜的表情，看著也可憐兮兮。

  他沒覺得疼痛，甚至不知道藥水已經噴在臉上，帶無數泡沫對他臉上塗抹，塗得孜孜不倦，將他的臉也覆蓋。

  芍藥白蕪湯是如紅糖水一樣的湯汁，諸葛騫比離不棄快一點，他煉製的東西，已經呈現酒紅之色。

  而現在，帶著泡沫的如血汁液在臉上糊著，感覺肯定不好。

  “這是……”

  “滋滋滋”的聲音很快就消失了。

  突然，諸葛騫的麵皮上，難以遏製的疼痛、酸麻、癢和憋悶，這種被刺痛穿透的感覺，霸道而直接，幹淨而利落。

  他手中的鍋蓋陡然飛起來，旋轉著摔在地上。

  而離不棄的腦子，也頓時發蒙了。

  “真的？”

  他甚至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擋板之外，聲音不斷。

  離不棄看到無數染了色的氣泡，跌跌撞撞，在擋板上被壓碎。

  “這是--”

  “啊！什麽怪物！我……我看到了誰？”

  “這是不是離不棄？”

  “我是，我是離不棄。”

  耳畔聲音雜亂，離不棄卻已經明白他們的意思。

  肯定都明白諸葛騫的狂妄之語，以為現在倒黴的是自己！

  但，真正的贏家可是離不棄呢。

  不知不覺中，他所敵視的諸葛騫，臉上都是藥汁，但它們具備劇毒。

  迅速將他臉上的肌肉侵蝕，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連綿不絕。

  離不棄的眼前，諸葛騫生不如死。

  他努力閉嘴，不讓自己聲音漏出來。

  因為，他也不知道哪裏安全，哪裏凶險。

  眼前鋪天蓋地而來的，都是藥汁。

  此刻，諸葛騫感覺分明，因為他的臉皮，已經被侵蝕大半。

  他的骨頭露出，黃色的膿水不斷淌下，在他身上腐蝕起衣物來。

  離不棄看似鎮定，心卻不淡定了。

  誰可以想象，剛才飛揚跋扈的諸葛騫，轉眼間就會被腐蝕。

  他做的“芍藥白蕪湯”，是什麽東西？

  “滋滋……”

  “退！”

  沒想到，毒藥的毒性太過濃烈，就連隔板，也被腐蝕一半，生命垂危。

  此刻，離不棄眼一閃，劈手一掌而下。

  冰霜從他手上絲絲縷縷噴出，凍住了那些本來為液態的毒液，它們還在侵蝕冰塊。

  如此強烈的腐蝕性，是人無法抵抗的。

  就如同眼前的例子，諸葛騫一個活生生的人，最後成為如此模樣。

  他原本嘲笑的離不棄，此刻露出森然微笑。

  “嗯？還說你必勝？我看你優勢在哪裏呢？”

  他臉上，肉已經被強酸毒藥侵蝕幹淨，還有臉部骨頭的輪廓，都暴露無遺。

  就像融化的蠟像，他的臉在逐漸燒光！

  這一切，都源自於他錯誤煉製的芍藥白蕪湯。

  “怎麽會……啊！”

  疼痛足以將他身體擊垮，諸葛騫心中的膽怯終於有了著落。

  他放肆地尖叫著，就如在排除心中的一切悲憤，雙手卻不受控製，抓上自己的臉龐。

  但是，他沒有碰到血肉，隻碰到一望無際的膿水，還有發軟的骨頭。

  在強酸的環境下，任何東西都會被溶解。

  他的人也是，他的骨架也是。

  奶油一樣的膿液，將他身上的衣服穿透。

  它們撕心裂肺地灼燒著，如火苗可以點亮人心。

  “啊！啊……”

  最終，諸葛騫不知所措。

  他胡亂地揮手，手上也沾染了劇毒的酸性東西。

  指甲脫落，被瞬間融化，手指鮮血淋漓，成為紅白相間的世界。

  他身上幾乎沒有一處是完好的，讓人被嗆得無法呼吸，刺鼻的氣味籠罩在這裏的每個角落。

  而頃刻，諸葛騫的意識突然回歸。

  “對啊……”

  他一時居然愣住了。

  他這人，是不是已經廢了？

  此刻，他的心更為懼怕，甚至抵觸。

  “我……我在幹什麽？！”

  臉上的“麵具”被卸下，他的脖頸上，大動脈徒勞無功地跳動。

  有時長有時短的慘叫，就如同惡鬼的咆哮。

  他狂怒地吼著，像一頭不受約束的猛獸，想掙脫一切，卻無能為力。

  --

  “你們看--”

  隨著手指所指，眼前身上滿是狼藉的少年，已經狂吼著衝出來。

  他的身上，滿是血液和膿液。

  他的眼珠似要掉出來，沒有任何光澤，已經吊了起來。

  他身上的筋絡，都在膨脹變紫。

  而現在，這人的身份，因為離不棄安然無恙，昭然若揭--

  諸葛騫！

  “他……他真的是諸葛騫？”

  “離不棄還好好的呢。”

  “這什麽味道，這麽奇怪。”

  他們肆無忌憚地交流自己的疑惑，聲音在隔板旁、空間中蔓延開來，無人不為之感到震撼。

  他們慢下動作，將離不棄上上下下審視，確定是他的時候，又將諸葛騫貶著。

  “他這是……毀容了？”

  “不止如此，他的一張臉都完了。”

  “最討厭他之前那種表情了，今天他果然遭報應了。”

  “你們……”

  站在原地，諸葛騫聽見無孔不入的雜音。

  源自於身體內各種各樣的影響，他的聽力也變得極差，脾氣更差。

  他就如蠟燭融化，無法抗拒。

  他的腦子也被黏糊糊的液體攀附。

  “嗤嗤……”

  大把大把的黑色頭發，在他身體遭到侵蝕的時候，已經落下來。

  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諸葛騫緩緩站起。

  “啪”地一聲，他那雙茫然而無焦距的眼，就從眼窩中脫落下來，上麵帶著黏糊的黃白色膿液。

  他身上，已經麵目全非。

  因為奇怪的氣味，他旁邊的人都紛紛尖叫著向後退去，被嚇得肝膽俱裂。

  “這是怪物吧！”

  擺出警戒的姿勢，旁邊維持秩序的人員，也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望著眼前已不堪一擊的諸葛騫。

  “咳……”

  他張開嘴，牙齒蠕動著脫落。

  他的臉上，泛著白骨的光澤，更顯慘淡。

  他隻是……隻是在嚇人而已。

  “誰有膽子把他拉開！”

  “這可是諸葛騫！”

  “哼……”

  場麵變得混亂起來，烏煙瘴氣。

  他們的眼都對準了離不棄，還有在煉藥過程中偶然失誤的諸葛騫。

  後者卻渾然不知，猙獰地微笑著，臉上透出粉粉的白，還有骨膜的顏色。

  他的身體抽搐了幾下，很快倒了下去。

  這個時候，他的樣子就如厲鬼。

  “啊……”

  他們已被這種慘樣嚇得一動不敢動，退避三舍，根本忘記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況且，這還是比賽，空前盛大。

  他們……

  “離不棄，你做了什麽？來人，把諸葛騫抬出去，去藥師部。”

  那日離不棄認識的女子，已淩厲地吩咐起來。

  “好。”

  諸葛騫的身體整個軟了，幾乎死亡。

  他還有呼吸，身上淌著膿液，它們可以將一個人輕而易舉地腐蝕，而他是一個例子。

  “天哪……真的不正常呢。”

  下一刻，離不棄聚精會神，對女子無辜地望了望。

  隨後，他輕鬆地將感知滲入鍋中。

  “滋滋……”

  聽見聲音，離不棄明白，自己這次，順順利利地贏了諸葛騫，還將藥煉成了。

  “芍藥白蕪湯……好了。”

  ……

  他的眼中滿是自信……

  就如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