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一切盡是黑色，自己像站在無限虛空裏。

  讓人心寒的霧氣湧出，襲入人心。

  離不棄心中頓時發緊。

  他知道自己在做夢，卻無法掙脫。

  仿佛成為一個牽線木偶，他的身體都沒了勁。

  怎麽……會這樣？

  在回過神來一看，自己右手上還提著白色麵具。

  這麵具的花紋讓離不棄尤其熟悉，但他卻無法回憶它出自於哪裏。

  而自己的情緒，似乎特別清醒，說不出的壓抑。

  “難道，我真的要太上忘情了？”

  他驚懼之下丟了麵具，表情惶恐，任它消失在不遠處，再也看不到。

  而這時，他就醒了。

  是被敲醒的。

  “離不棄，你也來參加一下--鳳廉的葬禮吧。”

  是鳳劫變的聲音，帶著沉重和壓抑。

  “今天還接單子麽？”

  “單子是要接的，你再好好多學幾天。”

  推開門之後的離不棄，隻想說這句話。

  不過他在看到鳳廉的墓時，心中的感覺卻五味雜陳，無比酸澀。

  “我早該不這麽做的。”

  鳳劫變就站在自己眼前。

  而離不棄還看到自己旁邊站著幾個人，是之前和自己一起同甘共苦，瘋狂煉丹的人們。

  他們也低下頭默哀，沒有一人對自己投來不滿的目光。

  這下，離不棄的心才略微放鬆了些。

  --

  “真是讓人難以想象……”

  幾日後，站在鳳廉墓前的離不棄還是有些恍惚。

  那些事恍如昨日發生，在心中反複上演。

  而這幾日，他像遺忘了什麽，心中總是恍惚莫名。

  在一日清晨，他終於趕完十單，到達瓊頂內時，看到鳳劫變搖著白色折扇站在翠鬱旁邊。

  “離不棄，你來了？我這有事抽不開，你把這些丹藥給管事司內的白染吧。”

  “管事司？哪裏？”

  接過丹藥的離不棄莫名難受。

  因為，這些丹藥是他之前煉製的靜心丹。

  最後，還導致鳳廉英年早逝，讓人唏噓。

  這些丹藥，過了幾日還沒送出去？

  “管事司就在不遠處，你可以參照地圖找啊。”

  而鳳劫變開始和翠鬱核對賬簿，馬不停蹄的樣子，讓離不棄也不敢說什麽。

  他拿起自己的令牌，出門去找白染了。

  他一出瓊頂，就再次看到迎麵而來的紫瓊煉丹爐。

  不過如今，它身上顏色雖然還如白玉，卻少了一絲仙氣，與吸血前的它大相徑庭。

  甚至，連神韻都不同了。

  “看來還是吸血之後，原形畢露。”

  這管事司秩序森嚴，常人很難闖入。

  離不棄拿著丹藥，卻被侍衛攔下了。

  “放肆！擅闖管事司，逆賊還不自報姓名？”

  “我是給白染送藥的。她是不是一直很頭疼？”

  “別說瞎話，你肯定是來騙我們的！”

  這幾個侍衛都很直白，說話一針見血，甚至不分青紅皂白，就要把離不棄趕走。

  “等等，我是頭疼啊。上個月前訂的靜心丹，來了嗎？”

  管事司的門吱呀一聲開了，窈窕的影子就站在裏麵。

  “是我們的錯，你不用埋怨！”

  兩個侍衛一見白染前來，頓時低聲下氣，不敢多言。

  “這是靜心丹。”

  將盒子遞過去之後，白染直接把離不棄拖到府內，而且把門也關閉了。

  門內是一個算得上寬敞的院子，白染本人的辦公之處就在其中一間房內。

  管事司飛簷鬥拱，帶著淡淡的光輝，是很好看的。

  不過她幹什麽？

  “離不棄，我可要謝謝你。我一直都有頭疼的宿疾，隻能靠吃丹藥好好睡覺。不過你可不可以幫我一件事？”

  “什麽事？”

  “調查一下我們城外水中有毒事。”

  白染長得很清秀，梨渦淺笑，接過丹藥之後像鬆了一口氣，不過轉眼間就吩咐給離不棄一個任務……

  “不棄！”

  等她帶自己進入辦公場所內，離不棄隻感覺緣分就是如此絕妙。

  因為，他看到了溫浪。

  的確是他！

  不過，他怎麽會在這裏？

  而自己所要幫助的人，就是……是他？！

  “你看，他周圍這些人都是因為吃了烤魚才昏迷不醒。溫浪說他也是偶然發現他們的……”

  “烤魚？”

  肯定是魚中有問題！

  可離不棄不敢質疑，感覺這件事有點蹊蹺。

  又是蠱蟲？

  那黑衣人不是已經死了嘛，為何還有餘孽……

  “不棄啊，你這次可以幫我一下嗎？我這幾天下河撈魚，一條魚都沒撈上，還差點扣了工錢……”

  溫浪看到離不棄，表情變得驚喜。

  看來，他很激動啊……

  “我也不敢說我能不能做到。”

  既然是魚有問題，那就該去追尋木本水源。

  “我先來看看這幾個昏迷的人。”

  他們是吃了魚之後才昏倒的，用他的話來說，就是食物中毒。

  用感知輕輕查探他們身上的情況，離不棄很快發現，他們的血管中似乎有蟲子在遊動。

  因為修為提高，他的感知更為精細，甚至可以深入血管，微觀查探一切。

  這些人明顯有問題，身上蟲子說不定還會傳染給其他人，成為病患。

  “有什麽驅蟲的藥麽？要可以內服的。”

  離不棄打算先給他們灌藥再說。

  “當然有啦。”

  白染走入內室，很快拿出了一個小瓶子。

  “這裏麵都是驅蟲藥，名為咬金。”

  她說得很認真，臉上帶著淡淡的擔憂。

  “驅蟲的……還不錯嘛。”

  這幾人一身黑衣，甚至有些潮濕，可能因為捕魚才打濕了身體。

  離不棄倒出幾顆丹藥，放在手上搓了搓，將它們內部打成碎屑後，才敢和著水給幾人服下。

  之前他一直不清楚人昏迷時是如何吞咽的，直到今日喂藥，才明白了一切。

  他們都很順從，而溫浪一直在旁邊看著。

  見離不棄的動作特別嫻熟，他有些不可置信。

  “離不棄，你這麽厲害……怎麽之前不告訴我？我可以給你謀個更好的官職。”

  “不需要了。隻要能溫飽即可……”

  離不棄神情恍惚。

  “對了，這種藥什麽時候可以見成效？”

  “幾天之後，他們身上的毒自然會解開，蟲子也會死。不過注意，他們的身上可能會鑽出蟲子……”

  “這，有點恐怖啊。”

  既然他們身體內已經有蟲子，鑽出來，豈不是更好？

  也不知為何，離不棄總感覺不太對頭。

  “等等，溫浪，我和你一起去查案，你把我帶到他們烤魚的地方去。”

  “白染，你跟我們一起去吧。”

  因為這管事司，就是專門管這類事的。

  包括飛來橫禍、摸金偷盜等事，他們都會予以處理。

  “走！”

  說走就走。

  而白染還帶了幾名專業查案人員，幾人一起到達河邊。

  從城門外往下眺望，碧波萬頃，正是清晨，場麵煞是美好。

  看來，他們幾人吃的魚就是這河裏的魚。

  這讓離不棄情不自禁想到，之前自己在夢中看到的景象。

  那個時候，河水有些渾濁，但並不危害人。

  可能，魚體內的毒素逐漸沉澱，最後放大無數倍，才危害到這些烤魚吃的人。

  “河中水患，或許在幾個月前就已出現。其幕後必有黑手搞怪，我們先去探查一番，不需太急。”

  她說得讓人信服。

  “是這樣的。”

  碧波萬頃的河麵上，似乎什麽異常都沒有。

  不過再往下看去，離不棄卻發現幾隻翻著肚皮的魚。

  它們死得很慘，應該是被毒死的，身體瘦小，裏麵卻有東西在蠕動。

  “溫浪說了，他的夥伴幾天前就這樣了。因為一直昏迷不醒，他才報案的。”

  事情的起因逐漸被完善，離不棄的心也放鬆了許多。

  他隨手在河中撈出一條死魚，卻發現它身上，的確有些像線的小蟲子在蠕動。

  它們不斷分裂自己，並在魚上大肆掠奪，搶食營養。

  “真讓人惡心。”

  白染說著，卻見離不棄表情發直。

  “還真是蠱蟲，他們之前吃的，就是蠱蟲……”

  “蠱蟲？哦，看來是一些勢力坐不住了，想要侵略我們崇天台！休想！”

  白染一聽就義憤填膺，表情仇恨。

  她手一拔，出現一把閃亮的大刀。

  這把刀是紅色的，帶著鮮血的危險光芒。

  “他們要敢再來侵害我們子民一步，我就……”

  “別說了，我沒有找到這件事的起源，還是別發火了。”

  “我知道，但他們對我們的覬覦實在太讓人討厭。”

  離不棄也知道這個世界是動蕩不安的。

  除了四大魔門外，還有一些小勢力也有能力來威脅他們，這簡直是對他們的挑釁，甚至成為宣戰。

  “崇天台屹立千年不倒，豈是他們幾個無恥小輩就能威脅的？”

  “也對。”

  溫浪說完，將目光轉向離不棄。

  “對了，你不是有一手畫符技藝嘛，不如亮出來給我們看看。而且，用符紙去探查這些……”

  “我知道了。”

  話音未落，離不棄手上已多出一團烈焰。

  他表情紋絲不動，一抹灰塵卻已從指尖落下，徑直灑入水裏。

  不過，它們並未因各種原因下沉，反而在水麵上閃爍起波光粼粼，耀眼非凡。

  “這就是指路標！快跟上它們，快！”

  這就是線索！

  而離不棄看到了，也不由自主激動起來。

  “原來如此！”

  這水源已經被汙染了，他燒的“追蹤符”恰好可以揭發其幕後黑手的方位。

  “白染，我們要跟上去嗎？”

  “一起一起，查案就要聯合啊！”

  這些亮閃閃的金色物質在河上漂了一會兒，很快就到達一個小小的缺口處。

  它們在一處緩坡的底部停下了。

  接著，再也不動了。

  “噠”的一聲輕響，幾個小黑球徑直滾入河水中！

  “是它們！這邊有蟲子……”

  “看，它們都是蠱蟲！”

  這些不怕水的蠱蟲，隻要從緩坡上滾動而下，就可以滲入河中，成為汙染河的罪魁禍首。

  它們不知為何人所放，但這人一定心懷不軌。

  “翻山過去看看吧……我殿後。”

  白染站在最後，溫浪和離不棄一前一後，旁邊還有幾個助手跟著。

  這陣容很奇怪，卻無人說起這些。

  山勢陡峭，越往上越難爬。

  離不棄拿起冰魄劍，沒想到白染也拿出刀來。

  “喝！”

  她一拿起刀，就英姿颯爽。

  而這把刀的顏色，更讓她英姿颯爽，看上去真像個女俠。

  “禦……刀飛行？”

  這……

  離不棄不禁愣住。

  她的動作瀟灑而利落，一躍而起時，腳下生風。

  很快，她就踩住了刀，在空中穩穩當當地飛了起來。

  離不棄和其他幾人奮起直追，很快又將她拋到身後。

  “等等我，不要太急嘛……”

  白染邊說邊加速，而離不棄也瘋狂趕路起來。

  就像受到引力牽引，他們的動作越來越快。

  “溫浪，我感覺還是有些奇怪……”

  話音未落，眼前離不棄的影子憑空消失了。

  “嗯？不棄！你人呢？”

  剛想與他對話的溫浪發現目標突然消失了，表情變得尷尬僵硬，並無助地環顧四周，想看到更多事物。

  可他卻隻看到後麵同樣焦急到火燒眉毛的白染。

  “怎麽不見了？就在剛才一瞬間！我才翻過這道坎，他們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消失了！”

  “他們？離不棄不在，那幾個人呢？！”

  奇怪的事一連串發生，這是溫浪也不敢相信的事實。

  身為管事司內身份地位顯赫人物，白染也應接不暇。

  “崇天台外……不會真有什麽勢力，暗中將爪牙伸向我們吧？”

  她突然懷疑起這事來。

  “溫浪，剛才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沒有……”

  “那麽，他們應該不是被迫消失的，是在渾然不知的情況下消失的。可我們為何幸免於難？”

  “這幕後黑手是隨機抓人，還是有意而為之？”

  “肯定沒那麽簡單。溫浪，我們身為螻蟻凡人，又如何去褻瀆天意？”

  “你……”

  “人到中年，總要學些玄學。”

  可白染開玩笑之後，根本沒笑出來。

  她想了想，揮舞起大刀來。

  “哢哢哢！”

  周圍土塊紛飛，有些蟲子甚至被迎麵掀翻。

  它們掙紮著，想免除一死，卻都失敗了。

  白染似乎發了火，又像在自責。

  “就是他們，他們！”

  在泄憤的同時，她還不忘閉上雙眼，努力感知。

  可最後，都一無所獲了。

  “怎麽會……”

  因為不甘，她臉上爬滿汗珠，聲音也近乎沙啞。

  看她如此瘋狂的樣子，根本無法和平常日用心辦案的認真比較。

  也不算麵目全非吧……

  可離不棄消失，也讓溫浪暗暗揣測起來。

  不安像一張網，將人覆蓋之後，再也沒有鬆開。

  也不可能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