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的長椅上，這是兩人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談心。

  竹寒好像變了個人一樣，對於自己的事情他沒有提起半句，反而微笑的看著溪水，他的話語中，第一次有了情緒的波動：

  “小陳，你知道嗎，我看到的世界，是黑色的。”

  “這個世界上的人啊，虛偽的真實，麵具戴久了，就在也摘不下來了。”

  “他們不敢承認自己的黑暗，不敢承認自己心中的醜惡。”

  “虛偽，懷疑，猜忌，忌憚，妒，殺戮，欺辱，折磨，踐踏。”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

  “那個時候你被人欺負，可你有沒有想過，他們為什麽這樣做？”

  陳保軍下意識的皺了皺眉，有些不太願意回憶這些東西。

  無論是後期的鳴人還是邁特凱，亦或是卡卡西，自來也，他們其實都在逃避這個世界黑暗的一麵。

  越是經曆深的人，越是不願意麵對這些，他們不敢去想，也不敢去回憶。

  他們隻能裝作不知道這些，他們隻能無能為力，隻能認為，看，自己走到現在，一切不是都好起來了嗎。

  隻有一個人，因為無盡的絕望，而回憶起這些被遺忘的欺辱，去正視這個世界的另一麵。

  不過...死的挺慘的...

  竹寒倒是不以為然，嘲諷般的笑了笑，開口說出了當時的真相：

  “你當時站的位置，共有八個人嘲笑你，六男，兩女。”

  “靠樹旁的兩個男子是率先嘲笑你的，在說話的期間裏，他們分別看向那兩個女孩，一個六次，一個四次，動作浮誇。”

  “這說明，他們想要通過羞辱你來顯示自身的強大，引起女孩的注意，典型的混子手段。”

  “至於那兩個站在路邊的女孩，在男孩看她們的時候，她們的目光，先是閃躲了一下，緊跟著，才開始嘲笑你。”

  “目的是提升自己的存在和高貴感，享受來自異性的附和。”

  “比起那兩個男的，她們更加聰明，即便是有拒絕的想法，也會把自己擺放到一個安全的位置。”

  “剩下四個男孩，衣服破爛，一看就是貧民人家。”

  “離的最遠的兩個身上有淤青和傷痕，看向之前那兩個男孩的眼神明顯帶著恐懼。”

  “他們是想通過欺負你，表示自己不會跟校霸唱反調，這樣既不用低頭認錯，又可以換來幾天或者幾個小時的太平期，何樂而不為。”

  “至於最後兩個，嗬嗬，當世界都在笑一個人，而這個時候你不跟著一起笑，你的下場，可想而知...”

  竹寒平靜的訴說著，好像在說一件如此稀鬆平常的事情，絲毫不顧陳保軍已經逐漸顫抖的雙手。

  “就...”

  “為了這些？”

  “他們就為了這些，欺負我？”

  “不是因為我不會忍術和幻術？”

  陳保軍不可置信的喘息著，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激動的兩隻拳頭都要握出血了。

  那天的場景他永遠都不會忘記。

  是啊！

  這些人嘴上雖然嘲笑著自己，但他們的眼神沒有一個在他的身上！

  竹寒輕蔑的搖搖頭，世人究竟是真的看不明白，還是他們壓根不願意去想呢？

  亦或者，是在裝作不知道。

  竹寒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沉重的開口道：

  “你聽說過一句話嗎？”

  “什麽？”

  陳保軍驚奇的發現，竹寒的眼神有些黯然無光，卻又充斥著深淵的黑暗。

  這種感覺，就好像一個人已經知道自己的結局，知道了已經被安排好的命運，靜靜的等待和積壓著反抗的一刻。

  他一字一頓的說道：

  “為了木葉。”

  陳保軍：“？？？”

  竹寒：“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明白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因為當你喊出這句話的時候，好像做什麽都是理所應當的。”

  “它就像一個套在人心的頭套，哪怕你做的事情在自私，在肮髒，在泯滅人性，甚至是毀滅世界。”

  “隻要有這句話在，你都會毫不猶豫去做，而不會感到半分愧疚！！”

  竹寒的臉上陰沉的嚇人，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著回來，但他知道，自己在木葉唯一的羈絆就是這個孩子了。

  他隻希望這個孩子在日後，能有一絲人性，不要像卡卡西那樣，哪怕木葉殺了你爹，但隻要一句任務至上，你都可以毫不猶豫的為了任務而變成一台殺戮機器。

  “竹寒...”

  陳保軍死死的盯著他，想要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些什麽，他隻看到了一種名為絕望的東西，好像一根倒刺狠狠的紮進了他的心頭。

  竹寒閉上眼睛，默默調整著自己的情緒，良久，又再次睜開：

  “小陳，你跟別人不一樣。”

  “你看這街上的人，他們都想得到別人的認可。”

  “他們隻想變成別人眼中希望他們變成的樣子，多悲哀啊。”

  “可是你知道嗎，他們每一個人，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本身有多美好！！”

  “因為與眾不同帶來的不是榮耀和優勢，而是孤立與厭惡。”

  “就為了一句那麽一點點英雄的認可和自以為是的熱血，他們可以拋棄尊嚴，恥辱，仇恨，親情，友情，愛情。”

  “這就是...人心。”

  竹寒沒有給陳保軍任何反駁的機會，因為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說出自己的心裏話了：

  “小陳，你就在木葉看著吧。”

  “那些美麗的，定要讓他變得醜陋，那些強大的，定要讓他淪為玩偶。”

  “那些真心相愛的，讓他們相互憎恨，那些親如手足的，讓他們永世結仇。”

  “還有那些對他們不敬的，他們不僅毫無慈悲，還要把他們滅族絕種。”

  “當然，還有那些不願意承認黑暗的，隻要沒了那份嘴上說的大義，他們脆弱的就像隻螞蟻。”

  “受人唾棄。”

  竹寒越說越歡，陳保軍噗通一聲嚇得癱倒在地上，雙腿發軟，正一臉恐懼的看著竹寒，渾身顫抖，像是在看魔鬼一樣，向後不斷的倒退著。

  這眼神，跟村子裏的人看其他宇智波一樣！

  忽的一下，竹寒愣在了原地，心中砰的一聲劇痛：

  “你...在怕我？”

  竹寒恍惚了一下，果然，自己就不該妄想交什麽朋友，可是他實在安耐不住內心孤獨的渴望。

  沒想到，連個互訴衷腸的人都沒有。

  下一秒，他自嘲的笑了笑。

  “嗬嗬...”

  “也好...我來便來，去便去，無牽無掛，也不用在意誰。”

  竹寒搖搖頭，沒有在看陳保軍，轉身離開了。

  陳保軍沒有想到，這一別，就是永別。

  而竹寒的話，也在未來，變成了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