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曾是兄弟，便先禮後兵，若是他依舊迂腐，不肯聽勸，你我再動刀兵不遲。”

  站起身來，陌淺白道：“蘇副將，走，與我去會他一會。”

  “將軍，你要孤身涉險？”蘇雲大驚，要知道，如今魏就已經叛離，若是他有半點惡意，陌淺白豈不是送羊入虎口？

  陌淺白柳眉一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且不說陌淺白與蘇雲去駐地討說法，這一邊，單律臣與太子洛旬已經一路急馳而至。

  洛旬四十年不曾出得京城，如今見識外麵的花花世界，不由得有些畏縮，好在，這一路住店吃飯，都由他的侍衛安排，太子睡在這有些略顯生硬的床鋪之上，雖然清苦，倒也別有一番精彩。

  夜色如水，白日裏長途跋涉，可洛旬卻無半點睡意，走出房間的門，來到院子裏，呼吸著靜夜的味道，心中感慨萬千。

  “長夜漫漫，殿下為何不早些歇息？”

  太子轉過頭來，看到了單律臣，月色下顯得更加單薄。

  “孤久居宮中，初到此地，難免有些水土不服，輾轉難寐，故此在外麵吹吹風，待有了困意，再回房休息不遲。”

  單律臣笑道：“小人與殿下一樣，這驟然間離開京城，居然頗多的不舍，想是這麽多年來在京城自在慣了，他鄉之枕，難以入眠。”

  太子閑得無聊，便與他嘮起了家常：“孤曾聽聞，單先生臨危不亂，為陌將軍舍身擋箭，可見先生對將軍忠心不二，孤曆來佩服仁義之人，若是單先生在陌將軍那裏做得不順，可來孤的身邊。”

  這是要挖牆角了嗎？

  單律臣失笑：“得蒙殿下賞識，小人受寵若驚，隻不過，小人才疏學淺，畢生所學，也不過隻能在戰場上對付些野蠻之人而已，殿下所營謀之事，恕小人確實無能為力。”

  洛旬眼神銳利，轉向他道：“哦，你也知孤所營謀的是何事？”

  單律臣啞然一笑，看了看四周，夜色靜寂，卻也沒有外人，便緩緩道來：“恕小人鬥膽，如今這宮中，怕是滿朝文武都看得清了，鐵騎營歸屬王上，黑狼營由五皇子執掌，禁衛軍由四皇子調配，如今殿下隻是執掌大理寺，雖然可正綱常，卻讓殿下沒有半點兵權，一旦兄弟們起了反心，請問殿下如何自處？”

  單律臣說話一針見血，把洛旬弄得像被人扒光了衣服一般，他陰陰一笑：“你在孤的麵前，妄論皇位更替，你難道不怕死嗎？”

  單律臣卻傲然：“小人隻是把心中所想向殿下闡明，這層窗紙，朝中重臣人人心知肚明，隻是無人肯說破，若是殿下覺得小人話多了，便將小人拖下去痛打五十大板便是，若是枉自將小人論罪，將小人的言論宣揚出去，隻會讓殿下難堪。”

  沉默良久，太子才長歎一聲，道：“也罷，如今這形勢，想是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了，隻是強裝無視而已。孤這太子，做了三十餘年，而父皇依舊龍筋虎猛，皇子皇孫，有才者倍出，怕是今時今日，孤已無任何希望了。”

  單律臣道：“殿下也不必憂心，自古嫡長子繼承皇位，是曆史趨勢，楚王本是傳統之人，殿下自幼心地良善，讀史書而明事理，隻要殿下能不聽信那些目光短淺的謀臣們胡言亂語，安穩坐好太子，待得王上退位之時，自不會傷了殿下的心。”

  “你倒是看得很開。”

  “萬事隨緣，殿下若有君主之魄力，心念天下之安危，王上自然也會看得見。”

  萬事隨緣？這是這麽久以來，太子在這些謀臣中第一次聽到的言論，太子麵現苦笑：“如今各兄弟覬覦皇位已是虎狼之勢，孤難道還能萬事隨緣嗎？”

  “殿下難道不記得，以不變應萬變之策嗎？”

  太子本想再繼續追問下去，卻聽到黑暗裏有人悄聲道：“殿下。”

  太子一揚手，讓單律臣閉口，然後身形一背，道：“出來吧。”

  身後的樹影之中，便有人跳了出來。

  “見過殿下。”這黑影跪了下來，禮數周到。

  太子道：“可有什麽消息？”

  那黑衣人瞞了單律臣一眼，略有遲疑，太子道：“單先生是自己人，但說無妨。”

  “是，小人在秦國打聽到消息，原來，秦王有一嫡孫，如今正潛入我大楚境內，伺機竊取軍機情報。”

  “哦？”太子眉頭緊鎖：“可探知他的姓名，以及身在何處？”

  “這，恕小人還未打探到。隻知此人自幼便精明無比，深得秦王之喜，隻是三年前因其母妃之事，便離了後宮，至今未歸。”

  “消息可準確否？”

  “回殿下，此消息為秦後宮所傳，斷然不會錯的。”

  太子長吸了一口氣：“秦野心勃勃，覬覦我大楚中原之地甚久，早已虎視耽耽，此番居然混入了奸細，實為國之危及，馬上通知大理寺廷尉，以查審內奸為名，全城搜捕秦人，但凡有與秦聯係者，格殺勿論。”

  “是。”

  見那黑影已然遠去，單律臣在一邊勸道：“其實，據小人所知，秦雖地處邊界，但自給自足，國泰民安，對大楚並無侵占之意，就算秦有人來楚，卻也可能是經商做工，殿下這般不問青紅皂白，便興起殺戮，恐令國民恐慌。”

  太子凜然道：“孤通讀史書，早知這國戰之殘忍，五胡亂華時，多少中原民眾手無縛雞之力，卻慘遭屠戮，故國之強，萬萬不可小覷，孤此舉，一來防微杜漸，二來，也可殺雞敬猴，若是真的抓不到那個混進來的奸細，也要讓他聞風喪膽。”

  單律臣默然，表麵看似文雅的太子，想不到，也有這般殘忍的一麵。

  一夜無話，第二日，單律臣一行人上了馬，繼續趕往前線，隻不過跑了十天時間，便遠遠的看到了陌淺白的軍帳。

  “前方軍旗高掛，難不成，這陌將軍居然在駐地外紮寨？”太子見了，不禁也吃了一驚。

  單律臣卻暗暗點頭，這陌淺白，此番倒是很聽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