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情稍顯激動，渾身忍不住的戰栗起來。那樣無助的背影，看在蘇萌的眼裏竟覺得一陣心驚。

  在她的眼裏，顧北誓從來都是冷靜沉著的。不曾有過一點慌亂和衝動！

  可是現在，站在自己麵前那個迷茫的男人，不是顧北誓又是誰呢？

  他說一切不過是為了仇恨，是啊，在顧家的每個人幾乎都有自己的仇恨，也包括了她自己。

  她對尹若雪的恨，對顧北誓的恨。如今，對桑辛月越來越多的恨。在這份恨裏麵，她似乎也迷茫了起來。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麽做，不知道自己如今處於什麽角色。更不知道自己報複過後是什麽心境。

  她隻知道，如今的自己，必須走下去。也許，這就是恨的魅力吧！

  你放不下，卻又覺得它麵目可憎。直到最後，它利用完自己之後，落出本來猙獰的麵孔時，你才知道今天所做的一切究竟是有意義還是無意義。

  桑辛月詫異的望著眼前的顧北誓，輕聲說道：“北誓，你究竟是怎麽了？她們那麽對我們，難道我們就要忍氣吞聲嗎？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沒有出息了。”

  “你同情白言香，同情顧亦辰，可是你想過沒有，就是因為他們，所以你才失去了父親母親的愛。如果沒有他們，我們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家人！”

  她說的肯定，好似像是在說著這個世界上的真理一樣肯定。

  “是嗎？”顧北誓卻不以為意，“如果沒有他們，我們真的是最幸福的一家人嗎？爸爸當年雖然也喜歡我，可是媽，我從來沒有得到過亦辰那樣的父愛。我以前一直不懂，為什麽我做的再好也不如亦辰好。如今，我漸漸明白了一點。”

  桑辛月看著他，眯起了眼眸問道：“你明白了什麽？”

  顧北誓沉靜的望著她的臉，沉默了幾秒鍾後才道：“媽，也許我們並不是爸爸心中最重要的人。從以前到後來，也許都不是。有些事情，再怎麽勉強也勉強不來。”

  “如今，我沒有什麽其他的想法。唯一的願望不過就是您能過的好一點。這二十年的地獄生活對您來說實在太過痛苦。如果餘下的時間還是浪費在仇恨上，那要多久才能過上您心裏以前向往的幸福生活呢。”

  他一邊說著，一邊緩緩蹲了下去。他的視線與桑辛月的視線平行，眸子裏充滿了溫暖的色彩。

  他伸出手來，拉住了她的手。這是桑辛月出來之後，顧北誓第一次與她這般親近。

  那雙微涼的大手如今早已經比她的大了很多。看著眼前兒子那雙修長的手，她的眸子有點微微濕潤。

  是啊，如果當年她沒有將白言香逼上絕路的話，也許，她就沒有這二十年的災難。沒有這二十年的圈禁，也許，她就不會跟自己的兒子分開二十年。

  二十年的時間，足以讓他的大手大過自己那麽多。大到，讓自己認不出！

  “媽，放心你心裏的恨意好嗎？我們一起過幾年快樂的日子。您的病，您的臉，我都會想辦法幫您醫治好的。絕不會讓您受到別人異樣的眼光。讓您安安心心的在我身邊過上屬於我們的好日子，好嗎？”顧北誓將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臉頰上，來回摩擦著。

  那種隻有小時候的親昵，此刻看來是竟是那般的寶貴。

  這二十年的時間裏，午夜夢回之間，他總是夢到母親抱著他，哄著他的溫柔模樣。

  如今母親回來了，雖然跟他印象中的母親有所出入，可是畢竟是他最為至親的人。無論母親是什麽樣，他都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她幸福起來。

  桑辛月看著眼前的兒子，耳邊聽著他的話。最後皺了皺眉問道：“你說，我的病？是……是小雪告訴你的嗎？”

  她以為自己瞞得很好，這件事唯有尹若雪一個人知道，自己也叮囑過她不要告訴顧北誓。

  顧北誓蹙眉看著她，“媽，您別管誰說的。我隻是想讓您安心而已，也請你相信我，我知道該怎麽做。”

  “不行！”桑辛月一把將自己的手抽出來，瞬間攥成了拳頭。她大口呼吸了兩下後，才說道：“我以為她的嘴巴很嚴，所以才將這件事告訴了她。原來，她竟偷著告訴了你。”

  她的聲音很大，很響亮，讓一旁的蘇萌不由得抬起頭來看她。不明白，為何兩個人剛剛還好好的，這會兒怎麽就突然激動了起來呢。

  “媽，您為什麽要瞞著我？這麽大的事情，您寧可告訴她也不告訴我。為什麽？難道在您心裏，我還不如她與您親近嗎？”顧北誓想不通，這件事他知道了又能怎麽樣。

  桑辛月看著他平靜了一下，才說道：“北誓，我的這個病，想必小雪也告訴你了。是必須要用親人的血液才能治好的。如果你有孩子的話……或者這個孩子本身有某種疾病不久於人世，那我們可試一試。否則……”

  這些話，她自己本身就難以開口。畢竟顧北誓的孩子也是她的孫子啊。她怎麽能用孫子的命來救活她自己呢。

  而這話一說出口，蘇萌整個人都傻了。她猛然驚醒過來，想到前段時間顧北誓一直要和自己生個孩子的事情。頓時，手腳冰涼的要命。

  她感覺不到自己身上血液的溫度，隻覺得心裏像是被人掏空了一大塊似的，怎麽也填不滿了。

  原來，顧北誓想要孩子的原因竟然是要救桑辛月的命。

  顧北誓臉色難看了幾分，醫院裏的研究正在進行著，雖然已經快要接近尾聲。可是用那孩子來救母親的事情，他絕不能讓蘇萌知道。

  垂下頭去，他盡量躲開蘇萌看著自己的那道冰冷眼光。“媽，沒有孫子，你還有兒子。無論如何，我不會讓您……”

  “你住口！”桑辛月氣急敗壞的打斷了他的話。“顧北誓，我為什麽不讓小雪告訴你，就是不想讓你為了我來冒險。這種以血換命的事情，我絕不會同意你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