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胡思亂想
作者:
柚一隻梨 更新:2022-03-26 14:54 字數:3551
明嬈不想叫他再回憶起那麽可怕的夢, 她抬頭堵住了他的唇,不叫他開口。
可是虞硯卻撈過她深吻後,輕喘著偏過頭, 執著地要都說與她聽。
“嬈嬈,你會許會覺得我自私吧。”他說,“我想與你分享我的全部,那些過去不論真假,它都是我的一部分,我想要說給你聽。”
隻要他能記起來的,都想告訴她,毫無保留。
明嬈看到了男人眼裏的掙紮, 心上像是很銳利的東西狠狠紮了一刀。
虞硯是個很矛盾的人。
他不希望她為那些不相幹的事勞心勞神, 分走注意力。
就比如有人跟蹤她,虞硯不會叫她知道, 暗中隱藏的無數危機都被他默默攔下,盡力給了她一個安全又愉悅的環境。
比如虞硯不喜歡她想別的事, 他隻恨不得明嬈腦子裏想的眼裏看的都隻有他一個人。
比如虞硯看到明嬈關心家人, 他心裏難以抑製地生出一些不該有的心思, 他甚至有時閃過一種念頭,為什麽明嬈還有其他的親人呢?
他又是自私、不講道理的。
虞硯既希望她永遠開心快樂, 不願意見到她眉頭緊鎖或是潸然落淚的樣子。可是他又想要明嬈也占有他的全部,包括曾經、此刻、甚至是未來。
好的壞的, 都是他的,是他的就想給她。
不管她願不願意承受,虞硯都自私地想要雙手奉上。
手足無措、不得其法又莽撞地去討好, 坦誠到寧願親手執刀, 剖開心腹, 將全部的自己都拱手奉上。
“或許你會難過,可我還是想要無恥又自私把那些難過的事情告訴你,”男人哽咽了聲,“看著你為我落淚,我的心裏竟然舒服了一些,嬈嬈,我是不是特別卑鄙、令人厭煩?”
明嬈搖頭,被他的淚糊了滿臉,說不出話來。她知道此刻不需要說太多,隻要聽著他靜靜發泄就好。
虞硯不知道該從哪裏講起,他隻能想到什麽說什麽。
他又夢到了父親,還有那個看不清臉的女人。
夢裏那女人背對著門口,她麵前站著的,是與她結發相守了許多年的丈夫。
之所以說是許多年,因為虞硯也不知道自己那年幾歲了。
父親是在他十歲那年生辰過世的,所以他也隻能確定,若為真,那便是十歲以前發生的事。
“我僅存的記憶中,隻能勉強憶起有一段時日父親總是鬱鬱寡歡。”
甚至哭過。
虞硯目光露出幾分迷茫,“我那會不懂,還以為是自己做的不夠好才叫父親失望了,沒想到……”
沒想到,他可能不是父親的孩子。
沒想到,父親最愛的女人會背叛他。
明嬈抬手捂住了男人的眼睛,在他耳邊輕聲開口:“然後呢?”
“然後……”虞硯垂下眸,輕聲喃喃,“然後我看到父親抬起手,怒不可遏地想要打那個女人一巴掌,他猶豫了很久,手顫抖著,那巴掌最終也沒有落下來。”
“他不舍得傷害那個女人。”
畢竟那是他此生摯愛。
虞硯覺得他的父親哪裏都好,隻有太愛那個女人這一點不好。
“父親手捂著臉,沉默良久,我不知他是否又落淚了,因為他沒有發出聲音。”
“那個女人也一直沉默著,直到父親問了一句,是他嗎?”
“她說是。”
“他”是誰?虞硯不知道。
緊接著虞父又問了幾句:“那阿硯呢,是不是我的孩子。”
“阿硯是我的孩子還是他的孩子?”
“你們相好多久了?”
虞硯捂住了劇烈疼痛的頭。
“我不記得了,為什麽叫我想起來,嬈嬈,我不想記起來。”
明嬈哭著把他抱緊,“好,那我們不要記起來,再忘掉好不好?”
“嬈嬈,我想我知道了自己莫名其妙討厭一些人、一些事的原因。”
虞硯討厭背叛,但在他的記憶中從來沒有發生過自己被人背叛的事。
當初他第一個婚約對象——耿家姑娘,夥同虞硯的“朋友”要謀害他,那是虞硯記憶裏第一次被人算計。
他那時沒來由地厭惡,以至於後來親手剝掉了“朋友”的皮時情緒都沒有任何波動。
他是頭一次剝人皮,意外地順手,意外地殘忍,卻覺得理所當然。
他覺得背叛之人的下場合該如此。
孟久知有一次喝醉了感慨說,那時虞硯的所作所為把他嚇到了。
孟久知說:“侯爺,我還以為你曾被人背叛,傷得很深呢。”
當時虞硯就坐在離孟久知一丈遠的旁邊,也飲下一口酒,他抬頭望著月亮,神色淡淡,情緒沒有一絲起伏地說:“沒有。”
虞硯的確不記得自己被什麽人背叛過,但他初次經曆那件事時,那種壓抑的仇恨與厭惡莫名其妙地洶湧、強烈且熟悉。
那種感覺猛烈到叫人喪失理智,又很快恢複冷靜,讓人變得愈發冷血、殘暴,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便是殺人。
隻有用罪人的血來浸染,方能恕罪。
可是他又十分矛盾地討厭血,看一眼就作嘔,虞硯想,那大概是因為他覺得罪人的血都是肮髒不堪的吧。
虞硯還莫名其妙地討厭嬌柔嫵媚的女子。
除了明嬈。
“我想,那個女人大概就是那個樣子吧。”
嬌嬌柔柔,傾城絕色,看似溫柔小意,內裏卻早已爛透了。
“我不是故意討厭你娘親的。”虞硯低下頭,幹澀的唇瓣蹭了蹭她的臉頰,“或許她們有些像。”
像,也不像。
在虞硯的那些片段記憶裏,那個女人是強勢偏執的,她認準的事情一定會做到,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她會不擇手段。
那是個會把虞硯關進不見天日的黑屋的女人,隻要虞硯還有一口氣在,他就必須聽從她的命令。
虞硯抿了下唇,有些忐忑地看向懷中女子的側顏。
他是那個女人的孩子,血脈裏也留著這樣的血。
“嗯,沒關係。”明嬈搖頭,“你已經盡力做得很好了。”
虞硯為了她,一直在克製,她知道。
她看出了男人的害怕,吸了口氣逼退心中酸澀,勉強笑了下,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像是哄小孩子一樣地輕聲安撫道:“別怕,你們不一樣。”
“嗯,我們不一樣。”
虞硯沉默了一會,把臉埋進女子頸間,貪戀地用力吸了一口。
他又道:“父親曾說,你的至親會背叛你,愛人會背叛你,朋友會背叛你,但你所熱愛的事是永遠不會背叛你。”
虞硯苦澀地勾了下唇,“我想,那時他便已經知道了吧。”
可惜這句話是父親何時與他說的,他不記得了,當時一懂半懂,後來經曆過後才知道,父親的話中深意。
明嬈暗自念了一遍這句話,對虞硯的父親又生出了幾分好感。
這是個十分有智慧且溫柔的男子,強大又堅定。
明嬈抬眸,目光落在虞硯的臉上,彎了彎眼睛。
“夫君,你很像你的父親。”
溫柔強大,意誌堅定,永遠能叫人信服。
雖然大多時候虞硯都是不講道理又我行我素的,霸道強勢,但明嬈依舊能從他的身上想象出他父親的樣子。
若是虞父一直都在,若是不曾缺席虞硯的成長,虞硯一定會與現在不同吧。
“你們一定是親生父子。”她說,“不必懷疑,他至死都是愛你的。”
虞硯看著女子黑白分明的眼睛,不住心動,情不自禁地將吻纏綿落下。
“嗯,嬈嬈說是就是,我信你。”
他講到此時,情緒已經完全平複了下來。
把人從自己身上抱了下去,翻身下榻,從地上撿起自己的衣裳,隨意披好,走到衣架旁取下女子的衣裳。
他一邊做著這些,一邊淡聲道:
“嬈嬈,你知道嗎,父親出事的那天,我在府門外看到了一個男人,他剛從我家走出去。”
明嬈裹著被子坐起來,聞言臉色大變,猛地看過去。
隻聽他用平穩又冷靜的聲音繼續道:
“一個同樣看不清麵容的男人,我忘記他是什麽人了。”他說,“我隻記得自己當時捅了他一刀。”
這一幕虞硯記得清楚,他就把劍用力紮進了那個男人的心口,心中滿是憤怒與恨。
隻差一點,再偏一點,他就能送那人上西天。
虞硯手捧著女子的衣裳坐回床邊,突然輕聲笑了,語氣裏皆是可惜。
“嬈嬈,若是我再長大一些,那人絕無生還的可能。”
可惜啊,他那時還太小了。若是現在的他再動手,那人一定會死無全屍,就連輪回的機會都不會有。
“我先前夢到時還不解,為何自己會對一個陌生人抱有那麽大的敵意,我恨那人,到了現在再想起依舊想要將對方碎屍萬段的地步。”
虞硯沒有再說下去,將衣裳披到了女子身上。
明嬈知道,那個男人應當就是與虞硯生母相好的那個男子。
“不知道那人是誰,不知道他還活著沒有。”虞硯若有所思,似乎開始盤算著什麽。
他有些心不在焉,眸光慢慢冷淡下去,手上的動作也緩了許多。
明嬈看著給自己穿衣的男人動作越來越溫吞,突然手撐著他的肩膀,迎了上去。
她的手按著他,咬住他的唇瓣,聲音含糊:“你若是不想給我穿衣,那我便不穿了。”
虞硯回神,見她發脾氣,笑著瞥她,“嗯?不穿?嬈嬈今日不想從這榻上下去了?”
明嬈哼了一聲,才剛哭過的眼睛眼尾泛著紅,“你有本事將我扣下嗎?”
男人低笑,“本事我有沒有,嬈嬈怎會不知?”
明嬈挑釁道:“可你今日很忙,我也是。”
虞硯沒有否認自己的確有事要做,可是她又有何事?
“嬈嬈要忙什麽?”
明嬈臉上閃過一絲羞赧,耳根逐漸變熱,眼睛不自在地亂瞥,她小聲嘟嘟囔囔:“自然、自然是盯著人快些把池子給修好……”
虞硯默了半晌,啞聲開口:“那就勞煩夫人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有片刻的默契的安靜,隨後各自偏過臉,氣氛曖昧癡纏。
用過了早膳,辰時,孟久知已經等候在院外。
虞硯跨過門檻往外走,明嬈就站在廊下,靜靜看著他離開。
男人走了兩步,又回頭。
他張了張嘴,話到唇邊又硬生生哽住。
明嬈心有所感,朝他走了過去。
明嬈走到他麵前,踮起腳,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肩膀。
她的心髒又在莫名其妙地抽痛,“怎麽了?”
虞硯卻將她推開,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微低了頭,專注地凝視著她的眼睛。
“嬈嬈,我不記得那個女人是如何死的。”他漆黑的眸子凝望著明嬈,“你說,她會不會是被我殺了?”
“嬈嬈,這可能就是我選擇服藥,忘掉那些過去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