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釜沉舟
作者:柚一隻梨      更新:2022-02-20 20:34      字數:3301
  轉日一早,明嬈打開房門,遠遠的就瞧見院子門口站著個男人。

  他背對著自己,負著手,微仰著頭不知在看什麽。

  明嬈關好門,整理了下衣著,慢慢走了過去。

  走到男人麵前,福了福身,“侯爺萬福。”

  虞硯嗯了聲,並不看她,“睡得還好嗎?”

  “還好。”

  “收拾一下,送你回家。”

  又送她回家?

  “不必了,我……”

  虞硯睨了她一眼,目光中是不容置喙的堅決和強勢。

  “那……多謝侯爺。”

  她低著頭,乖巧地跟在男人的身後,隱約聞到了清爽的氣味。

  稍稍抬頭,又輕輕嗅了嗅。

  他似乎才剛沐浴過。

  回去的時候她坐上了馬車,明卓錫的那匹馬有人先騎回去了。

  虞硯駕著馬跟在慢慢悠悠的馬車的後麵,神色懶散,並不著急。

  昨日空了一整日出來,今日有些不得不處理的事情已經送到了府上,但此刻,他的心思都還停留在昨晚,就連孟久知騎馬與他並駕齊驅都未曾發覺。

  “主子?主子?”

  虞硯回神,“嗯?”

  “昨兒您生辰,宮裏又送來……”

  “燒了吧。”

  “是,還有,按照您的吩咐,那些流言已經散播下去了,最遲明日,便可奏效。”

  虞硯淡淡嗯了聲,夾緊馬腹,幾步走到與馬車一齊的位置。

  隔著轎簾,他低聲喚:“明嬈。”

  明嬈掀開簾子,迷茫地回望。

  虞硯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他猛然想起昨晚荒唐又黏膩的那個夢,頓時渾身都不自在。

  很難受,想要沐浴,將自己的身上好好洗幹淨,可是隻要一看少女那雙眼睛,他就又顧不得那難以根治的潔癖,想將她抱在懷中,狠狠地占有。

  將她弄髒,並且讓她的氣味沾遍自己的全身上下。

  他明明最討厭與旁人碰觸,可是又那麽渴望與她的接觸。

  矛盾至極。

  “有人會將你送回府上,好好休息,本侯還有事,先走了。”

  明嬈道了聲好,眼見著男人驟然加快了馬速,身影疾馳在林間小路上,很快消失不見。

  明嬈沒敢叫馬車送到明家門口,她隔了一個巷子下了馬車,將帷帽帶上,又去市集晃了一圈。

  買了些東西後,又去醉香閣用了午膳,這才不緊不慢地回了國公府。

  踏進府門的那一刻,她便有預感,自己進了這個門,大概再也沒有機會能出來這般逍遙了。

  那母女二人怕是已經想到應對之法,終於要將主意打到她的身上。

  **

  之後的三天,明嬈果然被軟禁在家裏。她沒有鬧,也沒有過問緣由,很平靜地接受。

  而京城中,有些流言正在肆意橫行。

  “聽說了嗎,當今聖上又給安北侯賜婚啦,這回是個國公家的大小姐,嘖嘖,苦命啊。”

  “安北侯?就是那個戰功赫赫殺人如麻的戰神?聽說他長得五大三粗的,跟地府的閻羅王似的,哪家姑娘敢嫁給他啊。”

  “長得凶神惡煞倒也不是問題,關鍵是啊,他克妻!”

  “嘶——快講講,怎麽回事?”

  “你們新來京城的,不知道啊?這位侯爺克妻的名聲可是大名鼎鼎,今年許配給他的這位國公家的小姐都是第四位侯夫人啦,前邊死了三個啦!”

  “老天爺,三個!這也……可是他既然克妻,那為何聖上還要為他賜婚?我要是人家姑娘的父母,怕是要怨死了。”

  “為什麽?當然是因為人家能征善戰,於我大霖有功了。區區一女子,就算真被克死了又如何?再說,別看國公身份高貴,可是又沒實權,死一個女兒,能換來皇帝對自己的愧疚,興趣還能趁機為家族撈點好處,也不算吃虧不是?”

  “你這人怎麽說話呢,女兒怎麽了?女兒吃你家大米了讓你在這說閑話?你怎麽知道人家女方家就樂意呢,興許人家父母疼孩子,也不願意孩子嫁給一個閻王受苦。”

  “哎喲我說錯話了,給嫂子賠不是,可是……就算不願意又能如何?聖旨都下了,難不成要抗旨嗎?那可是殺頭的罪過啊。怪隻怪,這國公爺家的姑娘沒有在旨意下達之前,把自己嫁出去。”

  大霖朝的當政者與其他朝代最大的一點不同,便是“重契約”。

  就算是天家的旨意,也要講究先來後到,尤其是在成婚嫁娶之事上。

  太後為安北侯挑選的人家,皆是未訂婚的女子,也有幾家不錯的貴女被太後看上,但人家已經定了婚事,太後便隻能作罷。

  原本虞硯與太後起了衝突後,此事陷入僵局,為防太後一怒之下“狗急跳牆”,隨便給虞硯娶位夫人,裴朔已經幫忙製造了些別的麻煩,分散了太後的注意力,拖延了賜婚的時間。

  明妘若是在這段時間裏有了婚約,那麽太後也不能拿她如何,畢竟先成的契約怎麽都要排在前麵。

  可惜,明妘的婚事要想定下,就要先解決掉王駿陽身上原有的婚約。若是不顧前一個婚約,強行定下明妘與王駿陽的婚事,那麽隻要這事被人捅到外頭去,明家的人都會被從重治罪。

  若是想先解決王駿陽的婚事……

  解決不了,因為舊婚書被缺德的安北侯搶走了。

  補辦契約的流程較為繁瑣,陳氏隻能讓明嬈再寫封信回去,讓當時給明嬈定下婚約的秦氏寫一封證明,陳明緣由。

  王家那邊也要出一份證詞,雙方皆主動放棄原有婚約,這才可以在婚書丟失的情況下解除關係。

  這都是本朝律法關於“婚契”清清楚楚的明文規定,陳氏不敢馬虎敷衍。

  辦這些事需要時間,所以這事一拖再拖。

  陳氏也與明妘商量過,不如先隨便找個男子定下婚約,等風頭過了,再解除,這樣總比一來一回往涼州送信要快。

  可是明妘不願意,她說自己除了駿郎,不願與任何男子的名字出現在同一種婚書中。

  這事就這麽被耽誤了。

  “哎你說說前幾家後來都怎麽樣了?”

  “能怎麽樣,結了仇,不相往來了唄。聽聞耿太傅傷心欲絕,早帶著一家人回了老家,這麽多年再不踏入京城,大抵是看著安北侯的勢力日漸壯大,心裏不痛快,幹脆眼不見為淨。”

  “觀文殿劉大人家沒了一個女兒,還有三個女兒,可能是這戶家人孩子太多,死了也就死了,倒是沒見有多難過,雖說與安北侯也是見麵不打招呼的關係,但還算平和。”

  “至於太常少卿祝大人的妹妹,聽聞是死的最倒黴的,嫁往西北的路上被狼叼走了,連個屍體都沒留下來,哎!與安北侯關係最差的便是這位祝大人,見麵準打起來。”

  一連數日,這些流言傳得得有鼻子有眼,且在百姓的中間口口相傳,一發不可收拾。

  消息傳到了宮裏,太後震怒。

  不管這些流言是怎麽傳出去的,都是在打她的臉,一樁樁一件件,都在提醒她曾經的失敗。

  皇帝命人去查這些消息的來源,查不到,於是隻能強令禁止私下議論安北侯的婚事。

  信國公府在流言興起的第二天就已經聽說了。

  陳氏急得長了一嘴的燎泡,明妘翹著腳在一旁煽風點火。

  “阿娘,上回女兒說的話您聽進去沒有啊。”

  陳氏瞪了她一眼,用力扇著團扇,在屋裏煩躁地踱步。

  明妘理所當然道:“我覺得百姓有一點說的沒有錯,嫁過去的女孩都是要死的,若是死的人是明嬈,或許陛下就會寬恕了咱們家欺君之罪了,畢竟咱們家也確實死了一個女兒。”

  陳氏猛地抬手,想拍明妘的頭,可思及她頭上的傷還沒好利索,最終也沒舍得下手。

  “你這說的什麽胡話,替嫁這種事是隨隨便便便就成的嗎?聖旨上明明白白寫的是你,突然換成明嬈,你是把皇帝當……”陳氏壓低聲音,“把大家當傻子嗎?”

  明妘翻了個白眼,不服氣地嘟囔,“那到時候就去求靜蒞大長公主嘛,咱們家不是有恩與她?”

  陳氏被自己的蠢女兒給氣昏了頭,把人趕了出去,一個人在屋裏生悶氣。

  明妘的主意雖然風險很大,但未必不可行。

  總歸都是要克死一個女兒的,她寧願那個人是明嬈。

  若是聖上震怒,那他們就哭一哭慘,畢竟一條人命,也算是對那道聖旨的交代了。

  實在不行,還可以去求人……她手裏有一張保命的底牌,哪怕給大長公主磕破頭,哪怕背上挾恩求報的罵名,她也想試一試。

  一邊是欺君之罪、連累全家的風險,一邊是自己最寶貝的女兒……

  陳氏見過自己女兒半死不活的樣子,也見過女兒絕望難過,她舍不得她的妘兒受那樣的苦。

  前所未有的威壓籠罩在明家上空,這一波來曆不明的流言,給了陳氏最後一擊。

  她前些日子初聽明妘的建議後,還在左右搖擺。

  眼下,安北侯克妻的事傳得沸沸揚揚,從前關於傳言的許多細節陳氏都不甚了解,這回倒是了解了個一清二楚。

  安北侯,他就是個吃人的閻羅。

  她不能看著自己女兒送死,便隻能孤注一擲了。

  ※※※※※※※※※※※※※※※※※※※※

  流言自然是侯爺自己散播的啦,陳氏一直磨磨唧唧猶猶豫豫,侯爺等不及,加把火。

  陳氏太溺愛孩子,不然也不會把女兒養成這樣。大哥沒怎麽受過陳氏的疼愛,二哥少年時候就離家,遠離了慈母的霍霍,所以兩個哥哥還都是根正苗紅的正直青年。

  快要v了,在努力肝了,大婚就在不遠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