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錯陽差
作者:柚一隻梨      更新:2022-02-20 20:34      字數:4322
  景玄二年,秋。

  安北侯府,雲清苑。

  明嬈站在書房門口,端著木托盤的手微微顫抖了下。

  她替嫁到安北侯府不過三個月,給人送湯羹這種事,還是頭一回做。

  女子烏濃卷翹的眼睫微斂,在精致的瓷碗上停留片刻。桃花眼微抬,視線定格在麵前的大門上,眸中波光流轉。

  輕歎了口氣,柳眉微蹙,美豔的小臉上滿是猶豫。

  放在尋常人家,給夫君送湯羹是再尋常不過的一件小事了。

  可她的夫君,安北侯……

  他們至今未曾圓房,也從不同桌而食。

  那個男人慣常一副懶散漠然的樣子,不怎麽說話,隻在每日傍晚,會到她的院中來見她一麵,隻匆匆看一眼,頷首打過招呼後,就轉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明嬈小心翼翼地與他生活在同一屋簷,從不主動去招惹,能避則避,生怕惹人厭煩。

  直到前日聽到一些事,她才知道,自己對安北侯的誤解有多深。

  明嬈站在門口,反複在心中給自己鼓氣。

  眼睛閉了下,長睫忐忑不安地輕輕顫了兩下,終於緩緩吐出一口氣,睜開眼睛。抬起纖弱白嫩的手腕,在門上輕輕扣了兩聲。

  “侯爺。”她輕聲喚,如小貓叫,微不可查。

  屋中翻閱書冊的聲音一停,寂靜了一瞬。

  聽著耳邊傳來男人低沉和緩的嗓音,明嬈輕咬了下紅唇,走了進去。

  濃鬱的安神香味撲麵而來。

  這熟悉的味道讓明嬈一怔,隨後心跳不可控製地快了兩拍。

  ……

  “侯爺知道夫人夜不能寐,特意從大夫那裏要來的安神香,隻為夫人能睡個好覺。”

  “可他們不睡在一處,侯爺怎知夫人睡不好?”

  “誰說不睡在一處?我都瞧見了,深夜待夫人就寢,侯爺悄悄進去,沒驚動人,天亮前再穿好衣裳出來,回到書房,裝作沒來過的樣子……”

  ……

  明嬈腦袋裏突然響起前日偷聽到的家仆的議論,臉蛋漫上一陣熱意。

  是了,他每夜都悄悄宿在她寢室的外間,卻不叫她知曉。他還叫人換了明嬈在閨中時慣用的香料,隻為她能睡好。

  明嬈深吸口氣,垂著眼睛,托著木盤,邁步繞過了麵前那扇鬆柏梅蘭紋屏風。

  “侯……”明嬈緊張得不行,臉頰羞窘得更紅,“侯爺萬福。”

  她垂著頭,怯怯行禮。

  虞硯愣了一瞬,而後放下手中狼毫筆。毫無猶豫,從座位上起身。

  他從她手中接過托盤,視線從她被壓出紅痕的手指上一掃而過,眉心微折。

  聲音和緩而低沉:“怎麽來了。”

  明嬈心中忐忑,飛快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又趕緊低下頭,結巴道,“你公務繁忙,辛、辛苦了,妾身送些湯羹……”

  雖隻是飛快的一眼,虞硯也清晰地看清了她的神色。

  女子灼若芙蕖的美人麵上,一雙輕靈通透的瞳眸就像帶著勾子,瀲灩波光閃動,燦燦星輝灼人。

  虞硯頓覺喉間有些幹澀,他情不自禁,又往前行了半步。“隻送湯嗎?”

  明嬈忍住想要後退的衝動,輕輕點了下頭。

  虞硯高大的身軀將她籠罩,似是看出她的羞窘與不自在,竟是低低笑了聲。

  那氣音懶洋洋的,恣意而散漫,勾得人心頭發癢。

  “為本侯研磨吧。”

  虞硯轉身坐了回去,又將視線落回書卷。

  明嬈愣在原地,眨了下眼睛。輕移蓮步,無聲無息地走了過去。

  她對著鋪滿了桌子的雜亂的書冊和卷宗發怔,一時間不知如何下手。

  明嬈猶豫了會,玉蔥般白淨勻稱的手指抵在麵前的幾側卷宗邊緣,慢慢往旁邊挪了挪,騰出一小塊空地。

  她悄悄瞥了眼虞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兩隻手掐住硯台的兩側,飛快地拿到自己麵前。

  啪嗒一聲輕響,袖擺不小心掃落一冊書卷。

  明嬈屏息看了一眼虞硯,見他眉峰都未動,趕緊將書冊撿了起來。

  她獨自慌亂,沒留意到男人唇畔慢慢揚起的微弱弧度。

  撿起的卷宗上,寫的是一個熟悉的名字。

  ——王駿陽

  明嬈一陣恍惚。

  王駿陽是新科狀元,更是她原本定下的未婚夫婿。

  他們是在涼州老家由長輩做主定下婚事,那時王駿陽沒有高中狀元,還是個出身寒門的窮小子。

  後來王駿陽上京趕考,中了狀元,明嬈的表姨母讓她也跟著去京城,好好看牢了這門親事。

  她來了,可婚事還是出了意外。

  信國公嫡女明妘不願嫁給常年征戰在外、不知何時就會戰亡的安北侯,且安北侯克妻的名聲在外,三任新婚妻子都暴斃在出嫁路上,安北侯本人的風評又十分不好。

  可聖旨像是一座大山壓了下來,明家總要有女兒踏上那喜轎。

  於是信國公夫人壯著膽子偷梁換柱,將庶女明嬈和嫡女明妘的婚事對換。

  虞硯側過頭來,視線落在女子怔然失神的臉上,又順著她的目光下落,臉上散漫的淡笑慢慢斂起。

  目光逐漸變得冰冷銳利,薄唇緊緊抿著。

  他凝視著女子嫵媚的側臉,突然冷笑了聲,“明姑娘是在思念舊人嗎。”

  “新科狀元,前途無量,自然是比我這個一隻腳邁進棺材的人強多了。”

  那聲音向是數九隆冬時雪山峰頂吹來的風,砸在耳畔,字字如刀,刮得人皮膚生疼。

  明嬈張了張嘴,見他目光格外冰冷,一股強烈的懼意爬上後脊。無措地垂下眼睛,搖頭。

  “未曾想他,侯爺……莫要這樣說自己。”

  按理說,他該喚她一聲夫人,可此刻他大抵是動了怒,隻生疏地叫她明姑娘。

  屋內突然寂靜了下來,一時間緊張的氛圍將明嬈緊緊裹住。

  虞硯垂眸,臉上看不出喜怒,將那卷宗拿在手中,隨意翻了翻,“王公子如今在地牢,正受著酷刑,不知他的供述,能否令人滿意。”

  明嬈詫異地瞪大了眼睛,“他怎麽了?”

  虞硯抬眼,似笑非笑地睨她,“你不知?”

  明嬈搖頭。

  自從出嫁,她再也沒聽過這個名字。

  虞硯卻是不說話了,就直勾勾地盯著她瞧,沒說信不信。

  短暫的叫人膽寒的沉寂後,虞硯神色淡漠地看著桌上那盅湯羹,又緩緩吐出一句冷漠至極的話:

  “明姑娘此來討好本侯,不是為舊愛求情?”

  一句話像是一悶棍,重重擊在明嬈頭部,鈍痛之餘,還帶來更強烈的心悸。

  “我沒有!”她下意識答。

  男人的目光很凶狠、陰鬱,凝視她的時候,像是要將人咬碎。

  “為了他,你倒是敢。”

  明嬈頂不住那銳利的目光,後退了兩步。

  可虞硯哪裏容許她逃?

  手腕一重,她的皓腕被人用力掐在掌心,那力道重得險些將她的手臂折斷。

  “你還惦記著那個窮酸書生,是嗎。”他死死抓著她,冷聲質問。

  明嬈被嚇壞了,忙搖頭,“侯爺誤會了,我不是為了他。”

  虞硯涼涼笑了一下。

  不是為了那書生,難不成真是要對他好嗎?

  虞硯像是突然喪失了理智,絲毫聽不進解釋。他撕破了滿不在乎的偽裝,變得偏執瘋狂。

  長臂一伸,有力的臂彎箍著女子的纖纖細腰,單臂將人提抱起來,抬步就往旁邊休息的內室走。

  走到了床榻前,毫不憐惜地把人扔到榻上。

  欺身向前,單腿彎曲跪在她腿間,不顧她慌亂的掙紮,一手攥著她的兩隻手腕,舉過頭頂,按在榻上,另一隻手捏住明嬈小巧精致的下巴。

  他看到明嬈驚恐地看著他的那雙眼中,滿是驚懼的淚,心頭愈發煩躁。

  “侯爺,侯爺……啊!!”

  虞硯掐著她下巴的手鬆開,用力扯住她的衣裳,隨手一揚,她的衣裳頓時變成了一堆破碎的布片。

  “明姑娘,既嫁給了我,就莫要再想著旁人,知道嗎。”

  虞硯的聲音很輕,“即便是皇帝要留著他的命,我也可以即刻送他上西天。”

  “我早該要了你,這樣你就不會再去想別人。”

  “嗚嗚嗚……”

  明嬈被嚇壞了,驚懼地看著他。

  她的衣裳被盡數除去,虞硯望著她無措的眼,突然怎麽都繼續不下去了。

  滿腔的煩躁與暴戾的破壞欲亟待釋放。

  虞硯驟然起身,轉身離去。

  ……

  婢女禾香幫明嬈換了身新衣裳。

  她神色平靜,似乎是從驚嚇中緩了過來,除眼眶還有些紅外,瞧不出異樣。

  打外頭進來一女官,她帶著幾個太監和宮女,眾人手中捧著許多珍寶與綢緞。

  明嬈知曉這是宮裏來人的賞賜,上前跪接。

  女官攙扶了她一下,嚴肅的臉上帶著一絲笑意,“夫人不必多禮,太後聽聞侯爺給你委屈受,特命本官來傳旨,叫你莫要與他一般見識。”

  明嬈有些意外,連忙搖頭,她嗓子有些啞,有些不好意思,“牢太後掛心了。”

  心裏卻是存了個疑惑,她與虞硯爭吵不過一個時辰,太後宮裏就得了信,還特意送來些東西,委實怪異。

  女官沒容她多想,喚人端上來一碗參湯,“太後賞賜,這是外邦進貢的人參,特賞賜給夫人進補,夫人請。”

  明嬈愣了片刻,有些不情願,但這是太後的賞賜,她沒有辦法說不。

  在對方的堅持下,飲了那碗湯。

  不出幾息功夫,她的腹部絞痛,喉間泛上源源不斷的腥甜。

  碗摔在地上,一地碎片。

  沒等明嬈問上一句,便全身脫力栽倒在地,嘴裏不斷地口吐鮮血,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她好疼啊……

  眼前的景象開始變得模糊,明嬈隱約瞧見,禾香被人控製了起來,而那位淡笑著的女官,也慢慢收斂了笑容,目光逐漸冰冷。

  女官踏過一地狼藉,居高臨下看著明嬈,無情地開口:

  “明氏妖惑人心,竟叫安北侯違抗聖旨也要將重要人證處死,如此女子,是為禍害,留在人世隻會叫安北侯做更多的錯事。我大霖國運昌隆,離不開安北侯的效忠。太後恩典,替侯爺肅清後宅,賜明氏一死。”

  “明姑娘,一路好走吧。”

  ……

  虞硯是日落時分回來的。

  他離開時,明嬈躺在他書房的床榻上,在哭。

  可他回來時,看到的卻是一個不會呼吸,不會笑,平靜地躺在臥房裏,再也不會醒來的明嬈。

  那雙總是蘊藏著冷光的銳利而狹長的鳳眸,此刻眸中的光漸漸熄滅。

  他看上去有些茫然,呆愣地站在門口,不知所措。

  院子裏、屋裏,跪了一地的仆人。

  禾香哭著對他說“節哀”。

  虞硯就這麽沉默地站在明嬈的榻前,站了好久。

  明嬈死後的三天,魂魄還遊蕩在侯府,沒有離開。

  這三天,安北侯就待在她的屋子裏,握著她冰冷的手,一壇酒接著一壇酒喝。

  一遍一遍說著對不起。從未向人低過頭的男人,在醉酒的每時每刻,都顯得格外孤寂與落魄。

  第四天,他提著劍進了宮,將劍刃架在太後的脖子上。

  ……

  虞硯報了仇,帶著明嬈回了涼州,安頓好一切後事,打算自盡在她的墓前。卻在揮刀的一瞬間,心生怯意,停住。

  “我大概,不配去找你吧。”他低低自嘲。

  收了劍,拎著酒,慢慢悠悠地往回走。

  一生守著明嬈的故土,守著她那座矗立在荒野中的孤墳,守著她的牌位。

  “愛妻明嬈”四字,刻在碑上,亦如烙鐵般印在他的心頭。

  直到虞硯死,他都未再娶。

  一生很短,一晃而過。

  明嬈意識消散之際,心裏想著,若是再給她一個機會,大概還是會選擇踏上替嫁的喜轎。

  即便知曉了前路危機重重,卻也還是想選擇,再次奔向這個守了她一輩子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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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鴿的太久了,實在是難產嗚嗚,好在還是生出來了!時隔兩個月我又回來啦!老規矩還是發紅包!50個紅包(希望能有50條評論hhhhh)後麵還有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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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馨排雷:(更新中)

  1.男主病嬌,行為舉止與正常人不同。病嬌通常會對某一種現象或者某一個人產生病態的執念,做出任何手段將其占為己有為止,平常不容易被發現。

  劃重點,偏執、病態,任何手段,所以男主可能會對女主做出一些“過分”的事,比如囚禁未遂(bushi 可能會比較狗,但並不會傷害女主。雷此勿入

  2.女主美,身嬌體軟易推倒,撩男主而不自知,非女強,討厭看小美人的勿入

  3.年齡差十歲,文中年齡皆為實歲

  待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