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作者:戲好多      更新:2022-02-20 01:42      字數:3602
  秦舉人帶著於梵梵來敲門的時候,屋子裏牢頭馬大田正在屋裏酣睡。

  沒辦法,昨晚在地牢值夜班,早上才換班回家,不休息好了,夜裏也沒法精神充足的再去換班當值。

  如今刑部地牢裏收押的人多不說,一個個的還都不簡單,那些曾經可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

  陛下隻一日不下旨,三司會審一日不出結果,牢裏的這些人就不能出事,哪怕經過層層盤剝後,他們最後一層人沒能從這些人身上得到什麽好處,他們也不能把人真給怎麽了,還得費心吧啦打起精神來看管,總不能讓這些個突入泥胎的人想不開尋死覓活了去,要是那樣,他們這些人可得吃不了兜著走。

  守在屋簷下納鞋底的馬大田媳婦,手裏捏著針在頭發絲裏劃拉著,心裏卻嘀咕自家男人最近很是勞心勞力,沒見著這些日子自家男人都瘦了麽?

  今晨公婆出門去收租前都特意叮囑了,說是讓自己好生給男人補補。

  這不,先前她就取了一吊錢,讓三兒領著小兒出門,上街口的菜市買點大肥膘子並一隻老母雞家來,她好給男人做點好吃的,結果這才多久,倆臭小子就回來啦?

  照道理不會呀?

  聽著外頭的拍門聲,馬大田媳婦心裏嘀咕,手下的動作卻並不慢,把手裏的針線連帶鞋底一並放到腳邊的針線簸籮裏,站起身來,一邊拍打著身前的衣襟,一邊邁腳快步往院門走,一邊走,嘴裏一邊還罵罵咧咧的。

  “倆作死的崽子,嘴上無毛辦事不牢,敲敲敲個屁,不曉得你們爹辛苦了一晚上正睡著呢,你們這般敲門,吵醒你們爹,看我不撕了你們的皮……咦?秦舉人?”

  氣呼呼的罵著,順勢開門的時候,馬大田媳婦嘴裏依舊不停。

  直到大門洞開,看到門外站著的人時,馬大田媳婦嘴裏的訓斥,才從見人後的戛然而止驀地轉了腔調,帶著調侃的看著來人戲謔的道:“喲,是秦大舉人呀,怎麽著?主動上門,是來補房錢來的?”

  這人雖然是個老賴拖,可架不住人家是真有功名在身的舉人呀,自家四個兒子,最小的今年都八歲了,是該開蒙了。

  他們家是下九流不入品的皂吏,即便不能考科舉,可孩子多認字總沒錯。

  京都啥都貴,讀書可是費錢的事情。

  她都跟公婆丈夫商議過了,要是這秦舉人再補不齊房費,自己就讓家裏四個小子都找秦舉人認字去,都去!

  因此,對待秦舉人,馬大田一家子的態度都還算好,不像出租院子裏的人那般,對待秦舉人的態度那般刻薄無視。

  麵對馬大田媳婦的詢問,秦舉人朝著對方嘿嘿直笑,而後轉身看著於梵梵引薦道:“餘大娘子,這位就是秦某跟你提起的馬家當家大娘子。”

  給於梵梵引薦完,秦舉人轉頭又看向馬大田的媳婦接著道:“嗬嗬,嫂夫人這廂有禮了,不知馬兄現下可在家?這位是餘大娘子,尋上門來是有要事相商,不知眼下可方便?”

  見秦舉人如此說,跟於梵梵相互見禮的馬大田媳婦連連點頭,“方便,方便,二位親隨我來。”

  馬大田媳婦讓出大門,把他們往院子裏請,秦舉人卻沒動,反而直勾勾的望著於梵梵,眼睛眨也不眨的一直盯著她看。

  馬大田媳婦納悶,於梵梵見狀卻瞬間心領神會,溫和的笑著,很識趣的奉上剛才應承下來的五兩銀錠子。

  銀光在眼前閃過,秦舉人連忙上前接過銀子直往自己袖筒裏塞,同時嘴裏還連連笑道:“地方秦某已帶到,就不打擾餘大娘子的要事了,在下還有事在身,告辭告辭。”

  說完秦舉人轉身就走,根本不給在場二位女士開口的機會。

  開玩笑,他還欠著好幾個月的房租沒給呢,萬一叫麵前馬家的河東獅反應過來,拉著自己要他先繳租,自己還怎麽去喝早就想念的梨花白?必須趕緊走。

  秦舉人前所未有的利落,匆匆告辭,轉身就跑,那是一點也不給門內外於梵梵與馬大田媳婦反應的機會。

  望著某人急匆匆,轉瞬即逝的背影,於梵梵感慨。

  嗬嗬,這是個有意思的人!

  馬大田媳婦看到秦舉人那入袖口的五兩雪花銀,確認過眼神,是真噠!

  她的眼神驀地閃了閃,倒是沒想著追債,房租啥的畢竟她還有別的打算,不過銀子啊,送上門來的銀子!

  馬大田媳婦看向於梵梵的目光都嗶嗶放亮,仿佛看到了移動的銀錠一般,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熱絡起來。

  於梵梵目送秦舉人遠離後,才轉頭,看著門內馬大田媳婦盯著自己兩眼發光,臉上笑容比剛才熱切了十分的模樣,她心下好笑。

  隻要這家男主人真在刑部大牢地牢當牢頭,自己所求之事就成了三分了,也不枉剛才自己不嫌秦舉人急迫,故意露白銀錢的舉動了。

  “這位餘大娘子是吧?快快請進屋,快。”

  熱情的把於梵梵引進門,馬大田媳婦探頭出去,看了眼外頭無人經過的小巷,收回視線後利落的把大門一關,轉身就笑的殷勤的把於梵梵往屋裏引。

  把人引入到廳堂屋裏下首的太師椅上落座,馬大田媳婦嘴裏熱切的招呼著於梵梵,“餘大娘子這邊請,請坐。”

  於梵梵來可不是跟人客氣喝茶的,忙打斷對方,“馬家嫂子有禮了,小婦人冒昧上門打攪,還望嫂子別介意才是。”

  “嗬嗬,不介意,不介意,你坐,你坐,看我,我這就去沏茶。”

  “嫂子您別忙活,嫂子,小婦人今日上門叨擾,是知道您家當家的馬大哥在刑部衙門當差,這才舔著臉的特特找上門來有事相求,不知馬大哥可在?”

  其實不用於梵梵明說,馬大田媳婦心裏有有譜了,畢竟這些年來上他們家來的陌生人,十個裏有九個都是同樣的來意,她豈能不知。

  說來,別看自家是幹的是不入流的行當,可架不住家裏公公出息,是劊子手,丈夫出息,是刑部牢頭,家中世代雖不能科舉,家底子卻豐厚著,足足有二三百兩呢!

  這些可不僅僅是老公公跟自家男人,還有大兒當皂吏得來的俸祿,絕大多數的銀錢,都是如眼前這樣的人做出的貢獻。

  知道又有好處上門,馬大田媳婦心癢癢的,卻還記著丈夫的叮囑交代。

  不知道哪些忙能幫,哪些忙不能幫的她,趕緊招呼於梵梵落座,嘴裏嚷嚷著別客氣,請稍坐她去泡茶雲雲,人卻撇下於梵梵利索的轉身離開,直接往東屋去。

  掀開門簾,穿過花廳,進入東廂,轉道臥室,馬大田媳婦就朝著在屋裏歇息的丈夫,伸出了激動的小手手。

  “當家的,當家的?你醒醒,快醒醒……”

  感受著身上不斷落下的巴掌,雖不疼,卻頻繁,惹得他根本睡不好,馬大田煩躁的很,很是沒好氣的抬手揮開作惡的根源,嘴裏還罵罵咧咧的。

  “你個臭婆娘,老子上夜值班呢,你哼哼唧唧的也不讓老子睡個安生覺,你想幹嘛?”

  想幹嘛?

  心知馬上就會有銀錢進賬,馬大田媳婦也顧不上跟丈夫計較,生了四個兒子的她,給煞氣重五代單傳的老馬家貢獻了四個傳家的種子,她在家裏的底氣可是足足的。

  加重的一巴掌拍不客氣的在丈夫胸膛上,嘴裏不客氣,“當家的,啥時候都能睡,眼下你先起來,家裏來客了,看樣子是來給咱們送財,求門路的,你不起來看看去?”

  聽到自家婆娘說是這個,馬大田瞬間來勁,瞌睡蟲立馬跑了個精光。

  也是,家裏四個男娃連著生,間隔都不大,年長的大兒今年都十八了,馬上都是要娶親的人了。

  當人爹娘的自然是想給兒子最好的,想給兒討個知書達理的媳婦,最好是讀書人家出身的小娘子,妻賢夫禍少不是?

  如此,他們家要是想娶清高的讀書人家的娘子,那聘禮不得給的足足的?到時候估計不止聘禮,估計還要有房子、院子、田地、鋪子……

  如果可以,他們不都得給孩子們張羅張羅?可不得費銀子?家裏那不到三百兩的銀錢,可架不住花呀。

  本來最近刑部牢房爆滿,他滿以為能從中撈點好處,結果架不住自己倒黴,那日剛好是當白班,白白便宜了老對頭黃家那老貨。

  待到自己強勢的換了夜班的時候,那群人犯身上僅剩下的錢財,該撈的不該撈的,都被黃老貨給撈的差不多了,自己啥都沒撈著,還得夜夜上心花功夫看顧人犯。

  也怪這群人犯沒本事,一點都不知道私藏,君不見,曾經進入他管轄大牢內的主,遇到此等抄家的大事,誰手裏不藏幾個的?

  唉,更可氣的是,照以往,這時候明明該有數不清的姻親故舊送上門來挨宰的,可這回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事情鬧的太大?還是上頭的天家有意要收拾這些世家?

  奶奶的!時至今日這些姻親故舊一個人影子都見不到不說,好處更是毛都沒有一根,可是讓他愁死了。

  也怪自己,家裏戾氣重,打從他爹的他爹的他爹那輩開始,為了不斷子絕孫,自來教導後輩,幹他們這一行貪,卻不能昧良心的無止境,還得守著底線,本著良心,結果嘍,如黃老貨那樣的人都發家了,就自家還窮兮兮的……

  真是成也蕭何敗蕭何啊!!!

  罷了罷了,不想這些了。

  囫圇個爬起來,撿起炕沿上的衣裳隨手一披,打著哈欠,一邊伸腳勾炕下的鞋,一邊詢問道:“來人說啥啦?有說是為誰而來的麽?”

  伺候丈夫穿衣的馬大田媳婦一頓,搖搖頭:“剛才光顧著高興了,沒來得及問,要不我去問問?”

  “算了,你個老娘們的不靠譜,我自己去問。”

  馬大田起身就走,他媳婦忙就在後頭喊,“哎呀當家的,衣服,衣服,你倒是係上呀,外頭的是個大娘子……”

  馬大田腳步一頓,謹記著男女有別呢。

  忙就回頭瞪了自家媳婦一眼,而後低頭麻溜的係上衣服帶子,這才開門出去。

  ※※※※※※※※※※※※※※※※※※※※

  秦舉人:貓有貓道,鼠有鼠道,這皂吏自然也有皂吏的道!至於他堂堂醬油黨老秦?

  嗬嗬……揣好五兩小銀錠,揮揮小手。

  親們表急,請隨秦某來,碧賢居的梨花白,保準大家喝了還想喝,走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