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明衡與團秀都清楚，當年若不是聖宮中的那位神女相助，這個孩子能不能出生都是難事。

  神族後裔的那一點點神力血脈，竟能讓華彰得到這些年的照拂。

  想到這裏，龍君更是對當初不能陪伴神族後裔赴死自怨自責。

  “兄長，你不必自責，我們都知道當初是神族將龍族拋棄，如今神族徹底湮滅在天地間，我們能做的就是將神族的故事流傳下去。”

  龍君無話可說，當時被神族從聖宮中趕出的痛苦曆曆在目，如今想起，依舊像是被鈍刀劈開胸膛般疼痛難忍。

  團秀輕撫丈夫的手，“那位神女將最後的神力給予我兒，如今阿彰成為天地間最受尊崇的妖，正是神女福澤的結果。”

  龍君緩緩吸口氣，輕輕吐出，“也許正因如此，小鸞選中白元，她是希望海陸兩族能修得和好的。”

  藍鯨族已經徹底失去對海域的控製權，隨著鯨姆大人的離世，鯊魚族與多個海域妖族衝突暴起。

  消息源源不斷地送到陸地上來，這也是開春以後，海域頻繁發生海嘯的原因。

  龍族尊長們在這頭為海陸兩地的妖族未來發愁，華彰和白元在那頭為生物大道努力實踐。

  “……別了，我累了。”

  不管外麵洪水滔天，我自安樂。

  白元通體舒泰，雖然累了些，但不得不說，心裏滿足大大滴。

  “元元，你的前九世記憶，都回來了嗎？”

  華彰心如擂鼓，明知道結果，但還是不甘心，想問一問。

  說到這個，白元真想把寶恩拉過來打一頓，這小丫頭作得很，想打斷龍君詢問神域聖宮，竟然也不顧她能不能承受住，貿然就將前九世記憶恢複了。

  好在白元現在還是個人類廢柴，對寶恩的操作沒那麽敏感，前九世的悲慘記憶雖然在，但像是沉睡在神識中，還算是波瀾不驚。

  可不管這些記憶也不行，萬一哪天突然複蘇，豈不是要了白元的小命？

  白元現在對第一世記憶並不模糊，但奇妙的是，那份撕心裂肺的痛苦感受不到了，就像是看了一場電影。

  哭過痛過，也就過去了，總比發生在自己身上，時時灼燒著自己的神經好得多。

  現在的問題就在於，怎麽讓前九世的記憶不影響現在的她。

  “元元，喝口水。”

  白元的確口幹舌燥，就著水杯灌了一大杯，整個人都通透了許多。

  “這是什麽？真好喝。”

  像酒無酒辣，像水比水淨。

  華彰吻吻她的嘴角，氣息打在耳邊頸側，別提多撩人了。

  “這是露華瓊漿，是龍族章莪山特產。”

  白元混沌的大腦來不及分辨，應道，“哦，特產啊……走的時候給我帶些，明明愛喝酒。”

  看著睡著的白元，華彰終於收起來假裝的笑意溫柔，眉目陰冷，緊緊盯著白元一起一伏的呼吸。

  他在那片黑暗中，並非全然失去感識，聽得見白元與那女聲的交談，看到的卻不是一派祥和寧靜的畫卷。

  在白元的前九世記憶中，華彰扮演的永遠都是來晚的角色，甚至有幾次他在鳳皇神女死後多年，才最終確定了她的方位。

  不知為何，在那片黑暗中，這種痛悔自責被無限放大，華彰心中湧出的並非憐惜，而是一種怨恨。

  他怨恨白元在九千年前不肯聽從他的哀求，怨恨鳳族誕生神女卻沒有早早確定，怨恨神域聖宮的遺跡隻收攏白元一人。

  嫉妒、不平、怨毒，交織在華彰心中，如同一張無形的大網，狠狠勒住他的靈魂，甚至要將他的靈魂撕成碎片。

  胸中湧起的怨念似乎控製不住，華彰毫不留情地咬住舌尖，鮮血滿口，讓他恢複神智。

  華彰清清楚楚地記得，在那片黑暗中，一名白衣女子的背影就在眼前，他怎麽追都追不到。

  那白衣女子越飛越遠，隻留下虛無微弱的一句話——“神族隕落，龍鳳必亡。”

  猛然睜開眼時，白元正拎著他的脖領子，擔憂地看著他。

  華彰身上發冷，鑽進被窩，緊緊抱著白元溫暖柔軟的身體。

  略帶急切的親吻落在白元額頭、眼睛、鼻梁上，睡著的白元哼哼一聲，更深地將自己埋進華彰懷中。

  此時此刻，唯有緊抱著她的身體，華彰才會覺得稍稍安心。

  .

  “叮鈴鈴……”

  白元翻個身，迷迷糊糊地去摸手機，有人拿著她的手，把手機塞到手心。

  ——不用想，肯定是華彰。

  “喂……”

  許久沒聽到組長李姐的聲音，白元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李姐小心翼翼地問道，“白元啊，這兩天跟客戶看房子累壞了吧？本來呢，上周就想給你打電話的，結果顧總事忙，說不讓我們打擾你。”

  白元微微睜開眼睛，心裏讚歎華彰收尾工作一流，編瞎話都這麽真實。

  “昨天熬夜畫圖了吧？嗨，其實你不用那麽著急，今天老總一看郵件發送時間是半夜，怪不落忍的，讓我跟你說一聲，季度獎金加兩倍。”

  白元的確是累得夠嗆，如嗔似怨地瞪了華彰一眼，“……啊，沒事兒，這不是客戶挺大方的，我也想著快點交工，畢竟也是個大活兒呢。”

  上千萬的別墅，裝修成本怎麽都要三四百萬，這兩年春暉因為觀山海樓盤，賺得是盆滿缽滿。

  也不知道他們那個佛係老總，究竟是每天樂得四腳朝天，還是當真佛係，賺錢也能淡然處之。

  一通電話打來，白元清醒了不少。

  在章莪山上時間不短，該問的都問了，該說的也都說了，沒必要再耽擱下去。

  對現代女性來說，工作和職場是唯二不能丟的。

  ——好吧，看在老公好看的份兒上，也不丟了。

  “咱們什麽時候下山？”

  華彰早整理好了背包，下巴一點，“隨時。”

  親了親，又親了親。

  白元貪婪地嗅著華彰身上的清爽氣息，“我在丹穴山怎麽就沒變得渾身香噴噴，你怎麽這麽香？”

  “喲，您二位還知道要下山？”

  相柳進來，看到牆角的背包，嘲諷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