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元聽著三位耆老的話，苦笑都笑不出來。

  “隻待龍鳳兩族完成神子神女的大婚，供奉三百年後，在祭祀大殿的神柱上刻上二位的名號，神女自可繼續遊戲人間。”

  夢鵬大人並未覺得這話有何不妥。

  神女對鳳族有心結，誰都知道，也沒人會強迫神女久留丹穴山。

  白元清了一下嗓子，“三百年，足夠我輪回三次了。”

  華彰噗嗤一聲，連忙收住臉上的表情，相柳可不管那些，哈哈大笑起來，指著三位長老，笑不可遏。

  赫蘭公主歎口氣，喝了口茶，嗔怪道，“都跟你們說了，多了解一下人間，也不至於鬧這個笑話。”

  釗大人板著一張臉，解釋道，“人族壽命朝夕一瞬，並非妖族一般。倘若想在神女這一世有生之年內舉辦大典，隻怕大典還未結束，神女就要投胎轉世了。”

  白元就這麽坐著，聽著幾個老妖怪議論著她“朝夕一瞬”的壽命，感覺十分新奇。

  “神女記憶已經複蘇，如何不能與天地同壽？”

  永旭大人不信，“鳳骨遺失的確遺憾，但龍族秘境之中，‘永生池’可謂大名昭昭，如何不能保住神女這一世的魂靈？”

  一聽這話，白元腿上坐著的相柳大怒，一盞茶杯扔過去，砸了老大人一身茶葉，很是狼狽。

  赫蘭公主並未與相柳生活過，不知道他小小身軀如此暴躁，嚇了一跳。

  “柳柳！快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孩子小您別見怪！”

  白元哪知道相柳氣性這麽大，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就這樣動手。

  “相柳，道歉。”

  相柳陰鷙地看著永旭大人，“老鳳皇，你當我不知道你們的心思？你們才不會理睬鳳皇神女是不是開心，隻要她像個吉祥物一樣，當個玩偶掛在你們的臉上。”

  他冷笑，聽得白元渾身發寒。

  “鳳族本與龍族一樣，都是神族的隨侍，可災變到來，龍族隻願追隨神族，唯有鳳族避險自逃，棄主的賤奴，早就被天地拋棄。”

  相柳緊盯著鳳族耆老，幾人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撐著麵子不肯落下乘。

  “‘永生池’是什麽東西，你們這些老家夥比誰都清楚，一個龍君說不動，居然搬出你們這群賤奴！”

  白元見他越說越不像話，想抱著相柳離開，卻被華彰不動聲色地拉住。

  “老妖怪們都是積年成精的東西，有個風吹草動隻想著怎麽維護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可你們別忘了，這天地本就不屬於你們，別學錯了路！”

  白元大氣不敢出，正殿裏落發可聞，她等了好一會兒，才敢轉動眼珠，去看華彰的臉色。

  龍少主正襟危坐，眼瞼下垂，默默不作聲。

  相柳陰寒的臉色漸漸融化，自顧自地拿了塊點心丟進嘴裏。

  “不過各位也不必妄自菲薄，畢竟現在神族湮滅，再無神力遺留人間。對眾妖來說，龍、鳳，就是尊崇無比的上神。”

  刻意強調“上神”二字，真是讓在座的汗顏。

  原為仆婢，現為尊族，天地將神族遺跡消弭得無影無蹤，未留下隻言片語，不見一絲痕跡。

  真可以說是，借著神族覆滅，龍鳳兩族才能站在世界之巔。

  “不論怎樣，我都要去一次神域聖宮，即便那裏已經是一片廢墟，但到底也還能看出幾分，當日神族的盛況。”

  華彰說出自己的打算，第一個反對的就是龍後。

  團秀輕蹙眉頭，“彰兒，且不說聖宮殘跡飄渺虛無，就算是被你找到，又能怎麽進去呢？”

  話頭一起，眾人似乎都忘記剛才的不愉快，一派祥和。

  相柳挑眉，看著白元，她也隻能跟著一起喝茶吃點心，全當剛才的事沒發生。

  白元內心佩服，老妖怪打哈哈的本事，修煉了幾萬年，哪裏是她一個廢柴人類能比得上的。

  算算時間，白元手頭上兩個項目已經接近收尾階段，隻不過聽前台說過，她那位在園建局的科長同學，來找過她好幾次，眼看著是愈發不滿了。

  再怎麽說，園建局的表麵關係還是要維護的，白元再不回去，隻怕那位科長大人要在背後罵她耍大牌了。

  “神域聖宮是哪裏？為什麽還找不到地方？”

  白元悄悄問相柳，這小崽子“嘁”道，“就是你在小鸞記憶中看到的那個地方，曾經那裏可是天地間最輝煌、最尊貴的地方。”

  白元點頭，可不是嘛，神族的最後一位神女就居住在那裏，想必就是在那裏度過了最後的時光。

  “神族那位神女魂歸天地以後，聖宮的鍾聲再沒響起過，鳥獸也失去了朝拜的方向，再沒有神族力量維護著天地各界和諧。”

  相柳低眉歎道，“我甚至不知道，我的誕生，究竟是天地為彌補對龍鳳兩族的愧疚，還是那位神女在冥冥中善待兩族仆婢。”

  白元咬咬嘴唇，“柳柳，你可曾見過神族的人？”

  “怎麽可能，我在誕生前無知無識，就算是在混沌中已經開智，也隻能辨識出龍族神子的鮮血，還有鳳皇神女的鳳骨。”

  相柳心中的悔恨已經成毒，隨時都會流出來傷透他的心。

  “如果不是我蠢，怎麽會因為一根鳳骨就自動降世。”

  白元心疼得不能自已，她無法體會九千年前相柳的遭遇，更不能了解相柳在“永生池”中的痛苦，以及長久畸形醜陋帶來的悲哀。

  她緊緊摟著相柳，眼淚大滴大滴地落在他的發間。

  鳳皇神女的憐憫，讓相柳心中的悲怒得到一絲安慰。

  “柳柳，對不起。”

  哪裏需要白元來說對不起，相柳拱拱她的手心，回身抱著媽媽，不斷地告訴自己，如今一切都好了。

  華彰臉色認真，“父王，母後，神域聖宮，我必須要去。”

  團秀寒著臉不說話，隱忍半天，“你要帶元元一起去嗎？”

  “不，我一個人去。”

  “胡鬧！”釗大人倏地站起。

  “少主，曾經多少大妖敗落在聖宮台階下，至今無人說得清，聖宮內外到底是何種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