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溪救活了她，給了她自己最華麗的衣衫，將她打扮成比花還嬌嫩的模樣。

  那女子自稱鳳翎，是遙遠的鳳族女子，白溪從未聽說過，五洲大地上何時有了這樣一個部落。

  鳳翎的講述悠然深遠，讓白溪看到了五洲以外的大地悲歌。

  “如果不是那個婢女，你還是堂堂正正的鳳族公主呢！”

  白溪氣憤不已，小臉通紅，“她怎麽能搶走你的未婚夫？你的阿爹不為你做主嗎？”

  鳳翎的眼中蓄滿了笑意，“白溪小姐，如果是你，會把未婚夫還給我嗎？”

  懵懂無知的白溪沒有聽出她話裏的詭計，一點頭道，“當然了！未婚夫本就是你的，她竟然搶走他後還設計將你流放！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話音一落，火光衝天，滿耳都是淒慘的呼號救命聲。

  白溪周身都是鮮血，父親的、母親的，三位哥哥的，他們的屍身就匍匐在她腳下。

  鳳翎咯咯大笑，不知哪裏來的長刀，架在白溪三歲弟弟的脖子上。

  幼年的弟弟嗷嗷嚎哭，伸著兩隻手要姐姐救他。

  白溪瘋了一般衝過去，衣衫淩亂、鬢發皆散。

  “為什麽！為什麽！！！”

  鳳翎歪著頭，手起刀落，就像是砍一個小小的西瓜。

  三歲幼童的頭顱骨碌碌落地，滾到白溪腳邊，臉上還帶著獨屬於幼兒的稚嫩和迷茫。

  白溪身旁的阿羅大聲嚎叫，她和白溪一起長大，雖名為主仆，卻親如姐妹。

  鳳翎的士兵隻抓著白溪，並不阻止阿羅，連滾帶爬的婢女撲到小主人身邊，惶惑的眼淚迸出來，卻再也沒有一個柔軟的小手幫她擦掉。

  阿羅被鳳翎一腳踩到在地，依舊抱著小主人的屍身。

  “嗬嗬嗬嗬……”鳳翎巧笑倩兮，手指上滴血未染，隻有一柄長刀，閃著冰冷的光芒。

  手中是毫無生氣的屍身，阿羅被嚇傻了一般瑟瑟發抖，她滿手都是鮮血，濃鬱的血腥氣染遍全身。

  白溪的精神徹底崩潰，呆滯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燒、殺、搶、掠。

  小小的部落一夜之間化為灰燼，沒有族人得以生還，即便是尚在繈褓的幼子，接連被摔死在白溪麵前。

  臨走前，鳳翎挑著白溪的下巴，輕柔溫和地說，“下一世，我要讓你繼續嚐盡人間苦楚，千回百轉，你終歸逃不掉。”

  白溪瘋了，她在族人的屍山血海中獨自呆坐了三天兩夜。

  直到第三天夜裏，空中劃過一顆璀璨的流星，那顆流星越落越近，卻泛著幽黑的光澤。

  一條黑色長龍落在白溪眼前，可惜她現在已經無法言語，也看不懂眼前的變化。

  清雋的男子一把抱起白溪，哀痛得不能呼吸。

  “我來晚了……對不起、對不起……”

  反複訴說的歉意，不能挽救已經枉死的族人，白溪任由他抱著哄著，甚至在他帶她洗了熱水澡時，衝他露出一個微笑。

  男子雖未說明身份，但進出皆有將士相伴，必定是個實力雄厚的部落首領。

  白溪主動纏上男子的身體，要他為自己的族人報仇，她一無所有，隻能寄希望於這個第一次見到的男人。

  男子拒絕了她的熱情，卻答應她尋找那名叫鳳翎的女子，必定為她的族人報血海深仇。

  白溪點點頭，步履蹣跚地走到帳篷外，抱著一棵大樹不放，隻說這裏才是她的家。

  男子沒辦法，隻能在樹旁升起火堆，陪著白溪一同坐在樹下。

  抱著樹幹的白溪呆呆地看著天上的星星，忽然問道，“你是天神嗎？”

  男子靜默一瞬，竟點頭承認，“對人類來說，我是。”

  “你能讓我的族人活過來嗎？”

  男子哀苦地看著白溪直勾勾的眼睛，他知道，白溪的視線根本沒有聚焦到他身上，她已經失去了生氣。

  “我還能見到我的家人和阿羅嗎？”

  白溪定定地看著天上，“鳳翎說，下一世還會來找我，讓我一生悲慘。是不是說，我還能見到他們？”

  男子看著白溪笑出眼淚，喑啞的嗓子被烈火灼傷，再發不出百靈鳥一樣的聲音。

  “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特別恐怖？”

  白溪的確沒有死，但她也無法生。

  她的頭發已經燒光，滿臉都是燒傷的焦黑，一雙從未做過粗重活計的手，被烈火燒焦，手指已經沒有形狀。

  男子不知為何，對這樣恐怖的她滿眼愛意，白溪癡癡地看著他，半晌，吐露出一個滲人的微笑。

  “你為何要來？看我今日慘狀，你來拯救我嗎？”

  男子眼中全是熱淚，“對不起，我來晚了……”

  白溪扭曲的臉做不出表情，她如同一具行屍走肉，崩潰的精神無力去思索男人的眼淚從何而來。

  她搖搖晃晃站起身，看著小小的火堆，麵露欣喜。

  “不————！！！”

  男子淒厲的呼喊在身後傳來，白溪撲到越燒越旺的火堆裏，與她的族人一起，消散在廣袤的天地間。

  .

  白元的頭痛得要裂開，她當然認得那男子是華彰。

  從古至今，他的樣貌從未變過，對待鳳皇神女的情誼，也從沒有動搖過。

  記憶裏的白溪，是個光明萬丈的部落少女，而阿羅的那張臉，赫然就是葉明明。

  “明明、明明……”

  白元的眼淚嘩嘩落下，她的思緒穿透萬年時光，與白溪感同身受。

  疼愛她的父親母親和哥哥們，還有整日黏著她這個唯一姐姐的小弟弟，親如姐妹的婢女阿羅，曾經的白溪擁有世上最美好的一切。

  轉瞬間，隻因為那位鳳族公主沒有失去記憶，便能在她無知無識時，將她帶入到萬劫不複的淒慘人生中。

  白元的恨從未如此強烈，她緊握雙拳，死死壓抑著想飛到丹穴山的衝動。

  大門被人撞開，華彰蒼白的臉出現，他飛一般趕到，緊緊抱著白元的身體。

  “元元，元元……我來了……”

  距離越近，華彰越能感受到鳳皇神女身上的異常波動。

  他不知道白元出了什麽事，衝上樓時已經沒有耐心遵守人類社會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