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彰慢慢睜開眼睛，一片漆黑仿佛電影幕布，被一點點撕開，透出影像來。

  他腳下踩著鮮活的青草地，耳邊是清脆的啾啾鳥鳴，清新的空氣沁人心脾，遠近都是各色繁花，茂盛的樹林鬱鬱蔥蔥。

  ——這裏是他萬年未見的丹穴山。

  可是丹穴山不是已經化為一片焦土了嗎？

  華彰疑慮重重，他四下尋找，眼前卻似乎看到一個幻相——參天梧桐樹上，有一隻正在睡覺的白色鳳皇。

  眉眼閉合，輕喘微微，華貴瑩白的羽毛晶瑩剔透。

  “白鳳……”

  他顫抖著叫出那個捂在心頭九千年的名字，“真的是你嗎？”

  樹上的白鳳呼吸平緩，翻個身，發出一聲鳳皇哼鳴。

  華彰下死勁剜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鮮血流出，鈍痛襲來。

  聞到血腥氣，白鳳迷糊著醒來，看到華彰手指的點點殷紅，不滿地咕嚕一聲。

  “你怎麽總是把自己弄得一身傷？”

  白鳳翻身下樹，落地時一身漂亮的白色羽毛飄散，化成人形，一個年輕姑娘打著哈欠衝著華彰走過來。

  正是白元。

  華彰以為自己墜入夢境，不敢呼吸，生怕驚醒眼前的一切。

  白元把華彰流血的手指放進嘴裏，輕輕啄了兩下。

  “還疼嗎？”

  華彰癡癡搖頭，難以置信地伸出手指，觸碰白元的臉頰。

  “你是……白鳳？”

  女孩揉著眼睛，撲到華彰懷裏，熟悉的氣息瞬間充盈了他的身心。

  “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你怎麽才來，不是說好下個月朔日就來迎娶我。”

  華彰雙臂緊緊摟著白元，一聲嗚咽在喉中，說不出話來。

  白元睜著眼，用來“看”的卻不是她的眼睛。

  自從掉進這個空間，白元就像是被塞進了某個殼子，能看能聽卻控製不了自己，隻能聽著“自己”的口對著華彰，說出各種肉麻兮兮的話。

  其實白元的神識還沒完全清醒，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自己”和華彰的對話，那是她從沒見過的年輕版華彰。

  “好想你啊，同族都嘲笑我，說我肯定是被哪裏不知名的小妖騙了。”

  華彰看著白元主動攀到他身上，兩條腿緊緊夾著他的腰，一雙手不知該往哪裏放。

  白元哼唧一聲，“當初你可是我蓋過章的雄性，不能移情別戀。”

  華彰的思緒飛回九千年前，那時他剛剛封印了上古兩惡神，意氣風發，是龍族最有前途的少主。

  跟著族裏幾個同齡人悄悄潛到鳳族聚居地丹穴山，想一睹鳳族姑娘的姿容，卻被一個不諳世事的白色小鳳凰，當做是新化形的鳳族青年。

  本以為能配得上他龍族少主地位的，必然是鳳皇一族最尊貴的公主，可就在那夜，他不知心中湧動的情感為何物。

  華彰記得自己被那隻小鳳凰帶到丹穴山最美最大的梧桐樹上，他遵循生命規律本能，虔誠地與他相中的雌性合為一體。

  小鳳凰告訴他自己是一隻白鳳，還未得到皇族賜名，捋著他頭上的尖角，奇怪他為什麽長出來的不是翎羽。

  當時的華彰隻是個剛突破獸形的妖龍，玩心大起，隻告訴白鳳他叫彰，與她約定下個朔日就來迎娶。

  他想著，要準備一個天下妖族最盛大的迎親排場，把他可愛的小白鳳接回族裏，讓這傻乎乎的小鳳凰大吃一驚。

  直到現在，華彰還能清晰地在腦海中描繪出白鳳與他揮手再見時的雀躍。

  就在他滿心歡喜回到族裏，告訴父王母後，他已經選定自己的妻子時，他的父王氣息奄奄地被族人抬回來。

  龍族族長沒有成功經曆天劫，一道紫色天雷劈在老族長頭上，泛起焦黑的碳青色，眼看就要神魂皆散。

  整個龍族一片混亂。

  等到他安頓好悲痛欲絕的母親，待傷勢嚴重的父親終於狀態穩定時，距離約定的日子已經過了不知幾月。

  華彰趁夜飛到丹穴山，滿心希望能找到那隻小鳳凰，卻在梧桐樹上再未找到白鳳的身影。

  早前派去尋找白鳳的心腹數次回報，鳳族尋遍整個丹穴山，也沒發現有龍族少主氣息的白色鳳皇。

  可眼前的人，不就是依舊等在丹穴山梧桐樹上……他的小白鳳嗎？

  華彰的雙手微顫，“你真的，是我的小鳳凰？”

  白元身上隻有一件白色羽衣，肩膀一抖，就將羽衣脫下。

  美豔動人的鳳皇神女笑看華彰，“你該知道，我的藥效已經發作，你是想在這裏與我敘舊，還是想先救我一命？”

  華彰的記憶猛然回溯，與神格烈焰鬥爭許久的記憶終於回來。

  他將眼前的白元一把推開，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頭上的翎羽看了半天，肯定道，“你不是白元。”

  “白元”笑笑，承認道，“我當然不是白元，她不過是我的替身。我是白鳳，是那個與你春宵一度後，被鳳族公主抓進地牢，活生生剜出鳳骨的白鳳。”

  話音一落，華彰耳邊響起一陣尖銳的痛苦嘶鳴，鑽心入骨，淒厲非常。

  那是白鳳當年被鳳族公主囚禁時，遭受的折磨。

  “白元”豐滿姣好的身體壓在華彰劇烈起伏的胸膛上，手指輕點他的衣襟，“如果不是你來晚了，我怎麽會變得那樣慘？”

  華彰緊抿著嘴唇，眼裏都是痛悔。

  “白元”笑意盈盈地說，“不過現在好了，一切都能重來，隻要你我遵循天道，再次結合，這九千年來的分隔就不複存在。”

  華彰的身體非常誠實，“白元”輕率地吻上他的唇，笑不可遏地想將他推倒。

  “怎麽？還不肯？”

  女子看著被華彰抓住的手腕，眉眼的嬌媚一凜。

  華彰溫柔地看著她的眼睛，輕聲念了一句，“白元，回來。”

  一個深深的吻，將龍族血氣渡給白元。

  日月星辰轉圜，四季交替更迭，等到華彰睜開眼時，懷中的白元正迷茫地看著他。

  “華彰……？”

  白元終於發出自己的聲音，她伸出手，想用力攥一攥，卻沒有力氣。

  “你剛剛……沒事，現在感覺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