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蘇在辦公室裏找東西，發現幾個自己親自批改過的文件不見了。

  Linna過來給她送資料，聽見謝青蘇的疑問，回道：“那些是平時辦公區經常用來傳閱的紙質文件，有需要就會拿走，用完之後還會送回來。”

  “是麽？所以你把我這裏當成臨時檔案室？”

  謝青蘇冷眼看她，順便將手邊那幾分關於市廳和左氏那邊被拒的幾個標書檔案扔到了辦公桌上：“這些怎麽不拿走？”

  Linna向桌上掃去一眼：“是謝大小姐您讓我將近期重要的文件和內容歸納出來一份交到您這裏，最近謝氏最重要的項目就是市廳手裏的新項目，上麵還有左氏集團的接手，這種重中之重的事情，當然要交給您。”

  謝青蘇沒說話，兩手隨意的撐在辦公桌上，隻是似笑非笑的冷眼看她。

  “最近各部門手裏都忙不開，剛好謝大小姐您手上正空著，所以董事長打算將這個項目交給您。”Linna仍然看似恭敬客氣的說：“董事長相信您的能力，包括整個公司的董事會也相信謝大小姐一定可以順利拿到這個項目。”

  謝青蘇嘴角冷冷淡淡的一勾。

  她知道謝建衡那邊打的是什麽算盤。

  如果她做不到，謝建衡也就有理由聯合董事會一起給她施壓，讓她暫時離開公司，離開這個老爺子給她安排的位置。

  如果她做得到……

  他們怎麽可能認為她能做得到？

  一份一份被左氏拒絕過的策劃書，甚至至今公司內部郵箱也沒有收到過任何左氏與市廳的回應，這種漠視足以說明無論想任何方法找左氏合作，失敗率都已經接近百分之百。

  在謝建衡眼裏，這是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包括她在茶室見到那幾位市廳領導的時候人，他們一開始的表情也說明了一切。

  如果她今天不問，裝傻到底，最後公司追究的時候，Linna可以借著機會添油加醋把責任完全歸咎給她，讓她以失責的罪名坐在這個位置不上不下，從董事會到老爺子那裏都會對她的能力有所質疑。

  她今天問了，就是挑明了把這壓力往她肩上一扔。

  在謝建衡眼裏來看，她謝青蘇無論怎麽折騰都逃不出他算計之下的五指山。

  在權勢麵前，果然不分時代不分地方，貪權的人都一樣。

  這讓謝青蘇想起自己的上輩子。

  青澀懵懂到連隻兔子都沒殺過的小公主，卻被自己的父君一步一步算計著送上沾滿了權術與鮮血的帝王之位。

  越叫人仰望的至高無上的權威榮耀，其背後寒冷的枷鎖就會將一個人的本性徹底改變。

  而她的父君想要控製她，想要當朝攝政，想要殺女篡位，卻最後被她親賜鴆酒而死。

  那時她冷眼看著父君七竅流血的屍首，眼神神冷寂，再也不相信這世上還有任何可以依托的感情。

  謝青拉開桌後的辦公椅坐下，嗓音不疾不徐：“告訴謝建衡，這個項目到手之後，各部門管理權劃分到我手下，包括整個公司的財務人事等等方麵，我的決定權占百分之七十以上。”

  Linna隱隱挑眉，似是覺得她未免也太盲目自信了些，含笑答了句：“這我要跟董事長請示一下。”

  “不用請示。”

  謝青蘇鼠標上隨手一點，以眼神指了指電腦屏幕裏的一份過往的公司重大事件記錄表。

  “當初謝建衡接手謝氏之前，老爺子就曾給他出過類似的難題，給出的優厚條件一句不差的就是我剛剛提的那些。正因為他最終沒做到，所以部門管理權才會落到赫軍生手上。”

  Linna本還是半露不露的笑意當場一僵。

  “既然是老爺子當年定下的規矩，沿用到現在也合理，怎麽？你以為董事長會對老爺子當年的做法有意見？”謝青蘇直視著Linna臉上僵住的笑痕，回以一抹意味深長的清漠冷眼：“還是……你有意見？”

  “……沒有，我會去告知謝董。”Linna緊攥著手裏的手機，差點按到已經開了半天的錄音鍵。

  謝青蘇並不去看她的手機，仿佛什麽都不知道似的向後靠在椅背裏，閉目養神，不再說話。

  Linna覺得可氣，可再一想想謝青蘇根本不可能有本事啃得到左氏這塊肉，早晚都會看見謝青蘇低下腦袋苦求無門的時候，當下又覺得的日子有了盼望。

  -

  謝青蘇動作很快，也早有準備。

  昨天麵見過市廳的領導，已經算是良機，不需多問，也看得出來謝氏並不在他們的第一考慮範圍。

  但也看得出SK集團這條合作線應該是出了些問題，以至於他們還沒有最後敲定。

  大局未定，還有機會。

  她將市廳招標的企劃內容重新整理了一遍，然後將自己前幾天連夜擬定的那份新的策劃書，節選了前半部分，發到左氏官方郵箱。

  想起左氏集團似乎從來沒有回複過他們的郵件，沉吟了片刻，又順手轉發給了自己微信裏一串亂碼名字灰白初始頭像的那位。

  -

  下班時間還沒到，沈洛快步走進總裁辦。

  “左總，謝氏那邊發了一份策劃書，署名是謝青蘇，我大致看了眼內容，那竟然是她親自做的策劃？”

  左聿時沒說話，男人漆黑沉靜的眼落在手機屏幕上。

  謝青蘇發來的策劃書已經被下劃到後一頁。

  沈洛剛走過去，隻掃了自家BOSS看手機的動作一眼就立刻明白了。

  “這簡直不像是一個二十二歲沒見過大風大浪的小姑娘能寫出來的東西，我一時說不出來她究竟是太自信，還是目光太宏大。”沈洛嘖了一聲又說：“我本來看的挺起勁，誰想到這策劃書她隻發過來一半，存心吊人胃口。”

  本來沈洛對謝青蘇的固有印象先已經停留在不久前那場帥到不行的一對四的群架上。

  今天才知道是自己看的太片麵了。

  這位謝大小姐，武能打的一群彪頭壯漢滿地找牙，文能運籌帷幄針對市廳的標書一層一層的攻破問題點。

  有勇有謀，行事快而精準，就算是混跡商界多年的老手也不一定能有她這種破釜沉舟的勇氣和手段。

  又好像謝氏財團在她眼裏隻是一個百廢待興的小國，她一步一步不急不緩，卻又完全清楚要怎麽扭轉惡劣的局勢，這種操控大局的謀略和手段，熟練的好像她早已經做過無數回。

  左聿時今晚臨時有個國外過來的應酬局，傍晚開車來了公司，從家裏過來的時候沒特意換衣服，穿的是簡約式的襯衫長褲。

  男人修長的雙腿交疊，雙眼深邃，看著自己手裏那份同樣隻發來一半的策劃書，氣定神閑的將手機靠近在嘴邊，發了一條微信語音過去：“剩下的那一部分，打算什麽時候發？”

  嗓子淡淡清雋，不似不日裏上位者的冷漠。

  沈洛瞠了瞠眼睛。

  左總不僅開始用微信了，居然還會用語音？！

  不到兩分鍾，謝青蘇給了回複：[時間匆忙，臨時趕出來一半，剩下的一半還在腦子裏。]

  左聿時輕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