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時候陳會計堅持送她。田韶一個大姑娘獨自在外頭行走，萬一碰到個地痞流氓一輩子就毀了。

  陳會計邊走邊與填好說著紡織廠的情況：“你們的廠長再有三年就要退休了，所以現在很多事都交給兩位副廠長。之前高副廠長穩壓柏副廠長的，所以很多人私底下都認定他以後會接任廠長一職。沒想到兩個月前高副廠長突然出事被抓了，上麵指派了一位新的名叫梁愛國的任副廠長。以後這兩位副廠長，肯定會有一番爭鬥的。”

  不管在哪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而權力之爭總會波及到一些人。田韶故意說道：“我隻是一個小會計，大領導之間的爭鬥與我無關。”

  她其實心裏清楚，領導的爭鬥肯定會波及下頭的人。不過她也不怕，反正轉正以後隻要不是原則性的錯誤，就是廠長也不能開除她。

  陳會計搖頭說道：“玲玲，我聽說柏副廠長當日不讚成公開招聘，而是建議從大學招會計人員，但何科長沒同意。新來的梁副廠長鼎力支持何科長，你才有機會進入紡織廠。”

  何國慶強烈反對的原因，自然是擔心招的大學生再跟蔣文成一樣，到時候受累的還是他。

  田韶明白了，說道：“也就是說在柏副廠長的眼中，我是屬於梁副廠長的陣營裏了？”

  陳會計點頭說道：“柏副廠長這人行事有些霸道，何科長性子耿直看不慣他的處事方式，與他關係不大好。這位新來的梁副廠長平易近人，何科長與他走得很近。而你是何科長執意招進來的，所以在紡織廠領導人的眼中你是屬於何科長一派的。”

  田韶心裏有數，不過她也不怕。她又不是要一輩子呆在紡織廠裏，這地方隻是她的一個過渡。而現在的工人, 隻要不犯原則性的問題都不會被開除：“陳姨, 你知道趙曉柔跟孟都是什麽背景嗎？”

  陳會計在製衣廠幹了這麽多年也積攢了一些人脈，打探點消息還是沒問題的：“趙曉柔是縣土地局領導的女兒, 之前在區裏工作，不知道什麽原因回了縣城。至於孟楊，他爺爺是雙溝公社的會計，他爹在農業銀行工作。可能是受家裏氛圍的影響, 所以高中畢業後就進了火柴廠做會計。”

  田韶頗為意外, 說道：“趙曉柔竟出身幹部家，一點都看不出來。”

  這姑娘性子有些冷，但並不盛氣淩人。相反，之前還幫她懟過蔣文成兩次。

  陳會計沉默了下, 壓低聲音說道：“玲玲, 有傳聞說這姑娘不是親生的，是從外頭抱回來的，所以趙主任的愛人才不喜歡她。還有,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她在區裏工作得好好的，突然卻回縣裏來工作，這裏麵肯定是有什麽緣故的。玲玲，除了工作上的事，私底下不要與她往來。”

  許多人都想去區裏工作趙曉柔反而回縣城，這事本身就不尋常。玲玲能邁出農村不容易，陳會計可不希望被卷進去。

  田韶哦點頭說道道：“我知道了。”

  拐了個彎就可以看到紡織廠大門了，田韶道：“陳姨, 你回去吧, 就這麽點路不會有事。要真有壞人我大聲喊，保衛科的人也聽得見。”

  陳會計真覺得她太天真了, 說道：“你這孩子知道什麽？這工廠裏最不缺的就是閑言碎語, 我若是不送你到門口，可能過兩日就會傳你夜會對象了。”

  “嘴長在她們身上, 想說我也捂不住她們的嘴, 由著她們去吧！”

  陳會計說道：“眾口鑠金, 積毀銷骨。而且你現在還沒轉正, 若是犯了大錯誤會被開除的。玲玲，你是從農村來的沒有根基, 行事更要謹慎才是。”

  田韶知道她是好意，點頭答應了。

  馬東不認識陳會計, 笑著問了田韶：“玲玲，這是你家親戚嗎？”

  “馬叔，這是陳姨，之前都是她教我做賬的。”

  有李愛華這個小喇叭，馬東早聽說陳會計這個人了：“陳會計是你啊，你真是太厲害了，隻一個月就教出了個考滿分的學生。”

  隨著田韶的成績傳了出去，已經有人上門找陳會計希望她能教自家孩子。陳會計也沒拒絕，隻是說要通過她的考核才教。

  陳會計走的時候叮囑田韶道：“明天人過來就行, 不許再買東西了。你家裏困難自己也還沒拿工資，手別那麽鬆。”

  “我會的。”

  馬東也認同陳會計的話, 說道：“玲玲，你這孩子手確實太鬆了。你賺點錢也不容易，還要養著幾個妹妹, 以後得省著點花。”

  若不是知道田韶的底細，真的不相信是貧苦人家出來的孩子。

  田韶輕笑道：“馬叔放心，我心裏有數。”

  工作賺錢是為了提高生活的品質, 她才不要苦哈哈地一分錢掰成兩瓣花。不過她知道這個時代眾人都節儉慣了，也就順他們的意應下。

  回到宿舍，黃欣就陰陽怪氣地說道：“田大會計，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你再不回來，圓圓都要出去找你了。”

  “我去我師傅家裏。”

  田韶看著幾個抽屜仍上著鎖，她說道：“我要一個抽屜放東西，你們誰多占了現在就騰出來。”

  黃欣本還想嘲諷田韶，但對上她凶悍的神情到嘴邊的話就給咽回去了：“現在這麽晚了我得睡了，明天再清出來。”

  見她退讓，田韶也沒緊追不放了，拿了衣服去洗澡了。等回來也沒跟她們聊天，了床就捧著書看了起來。

  湯圓圓見她看書入神，不由好奇地問道：“玲玲, 你在看什麽書？”

  田韶將封麵展露給她看, 見是會計方麵的書湯圓圓就不感興趣了。她還以為是什麽消遣類的書，沒想到是專業書，太無趣了。

  宿舍是裝了電燈的，不過這兒的作息跟學校一樣，每天很早就停電。田韶雖覺得太早，但這也不是她能決定的，所以一熄燈她將書放枕頭旁就睡了。

  黃欣卻還拉著高小芙聊天，開始田韶還忍了。但兩人聊了大半個小時還在說，她就不高興了：“差不多就行了。要還沒聊夠就去外頭，我要睡覺了。”

  高小芙囁囁地說道：“我們這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