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六、王火炬酗酒升官
作者:肖遠征      更新:2022-02-18 18:03      字數:5998
  深Z市民銀行1998年度的經營工作會議如期在總行召開,各支行中層以上幹部參加大會。為了節約成本,這次會議沒有租用市裏的會場,大會在總行的多功能大會議廳進行,分組討論則安排到附近的支行進行。第一天是大會,市民銀行董事長申一楓,行長黃鹿和深Z市副市長吳斯斯分別在大會上作主旨講話。

  其時,亞洲金融風暴剛剛刮過,風暴的後遺症正在逐步顯現。在這場金融風暴中,政府和人民,為了東南亞諸國人民的福祉,堅持人民幣不貶值的政策,以支持東南亞各國度過難關。但是這樣一來,外國購買中國商品的成本增大,作為外向型經濟為主體牽動經濟火車頭運行的深Z就碰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尤其是工商企業的出口形勢不容樂觀。

  行長黃鹿是深Z“兩會”代表,經常定期參加市政協的經濟組會議,對全市經濟形勢了然於胸。他在總行經營工作會議上說:“我們的老祖宗馬K思曾經說過,經濟決定金融,金融反作用於經濟。現在,亞洲金融風暴影響了我市經濟的正常運行。不可否定,今年我們會碰到經營上前所未有的困難。但是有困難的不僅僅是我們,企業界的朋友首當其衝。由於他們不好,將導致我們更加不好。我這個論點,你們可以從‘兩會’代表凝重的臉上找到答案。我們今天請大家來,就是要集思廣益,尋找突出重圍的辦法。講到突出重圍,我不得不說多兩句。當年主席和他的戰友們經過二十八年的奮鬥,用小米加步槍,打出了一個新中國。他們值得自豪嗎?確實值得自豪!他們可以引以為驕傲嗎?確實有驕傲的資本。我們知道,他們在井岡山進行了五次悲壯的反圍剿戰役,有成功的,也有失敗的。我參觀過井岡山,它雖然作為羅霄山脈的一部分,也不見得那裏就有什麽天塹可以固守,可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任憑蔣介石的幾十萬大軍都攻不下它來。而是當年的革命老前輩審時度勢,全麵調動了周邊各種有利於我的因素,積小勝為大勝,化大敗為小敗,最終實現不敗,保全了革命火種,走上了長征之路。我們全行同誌要明確認識到:我們現在的困難,與當年在井岡山遇到的困難來比,是微不足道的。如果全行同誌都能把市民銀行當成自己的家,把解決市民銀行的困難當成自己生存的需要去解決它,那麽,今年市民銀行的春天就是美好的,明天也會更美好!因此,我要倡議:全行都要學習井岡山精神,學習老革命的長征精神。要以堅持不懈的努力,百折不回的意誌,敢於開拓的勇氣,去開創市民銀行的新天地!”

  黃鹿的講話,博得了與會人員熱烈的掌聲。

  接下來的分組會議開了一天,王顯耀參加行長組,陳作業、譚飛燕參加會計組,夏天參加計劃信貸組,許愛群參加黨群組。各業務組根據自身工作的特點,提出了不少亟待解決的問題。

  第二天下午的下半節,與會人員集中回到總行多功能會議大廳,聽取董事長申一楓的總結發言。與上次大水坑會議不同的是:申一楓在這次會議上,務實了很多,知道有些事隻唱高調並不見得能把戲演好,把歌唱好。他在會上明確提出:“存款要不要給存款獎?給多少?怎麽給?都要明朗化,有可操作性。”可見他也是做了反思的。

  會議的另一個亮點是:起初與古丁力搭檔的常務副行長羅藝另謀高就,離開了市民銀行。與他打過交道的部下們,回憶起他那不溫不火、帶上一副近視眼鏡的溫文爾雅的笑臉,對他的離去多少有點遺憾。可以聊作**的是:他力主編輯出版的書,也就是由他親自當主編的《銀行防範與化解金融風險案例新編》已經正式出版發行,請了市的領導同誌作序。書中收錄了湖貝支行的四個案例。

  這本書除了給市民銀行一些核心骨幹學習外,還在各專業銀行間引起了轟動。

  也就是這次經營工作會議前,身為工商銀行一家支行行長的姚中平打電話給夏天說:“我拜讀了你們總行出的書,很好!讀後很受教育。我告訴你啊:以後你們行還有這種書出版,你要在第一時間給我弄一本,讓我好學習提高。你不要把我追求進步的迫切願望,不當一回事啊?哈哈哈……”

  夏天知道,姚中平是對書中所描述的貸款的教訓較上了勁,開玩笑地認為:“這樣做貸款都有的?”但是書中的案例都是真實的,也是發人深省的。在這方麵,羅藝同誌站在法理的高度,組織相關專家總結經驗教訓,啟迪後人,是做了一件好事的。——這是後話。

  話說總行經營工作會議小結完後,總行在紅荔路振興酒樓訂了幾桌酒席,請與會人員吃過晚飯再回去。當然囉,很多人把吃上這樣一頓飯當成一次交際的好機會。你看,寶安路支行的計劃信貸科長王火炬就把寶押在這頓飯局上。他進得酒樓的大門,並不急於落座,而是在不斷的看著每一張台子的動靜。當看到總行人事教育部總經理許光來到夏天旁邊的那張台子上找位置坐下後,他立即輕移虎步,在靠近許光的位置上擠下,開始與許光攀談起來。而湖貝支行的與會者則在靠近許光旁邊的另一桌圍坐在一起。王顯耀與許光是同一地方人,交情不錯,兩人不時勾過頭來攀談兩句。

  不一會兒,整個振興酒樓都坐滿了市民銀行的業務骨幹,晚宴也就開始了。本來,這種例行公事式的晚飯也不會有什麽奇特之處,沒有必要特費筆墨加以張揚。奈何寶安路支行的王火炬也像夏天一樣,幾經周折,經支行長提名為後備幹部,這王火炬便利用這頓飯局與許光幹起酒來。

  社會上流行著一句話,叫做“酒後誤事”,也有一說:“酒後吐真言”,在一個單位,通常呆在人事、監察崗位上的人,對酒應該是比較排斥的,或者把握的分寸感比較好,否則,他也不可能在這種崗位上幹下去。許光雖說是北方人,也有酒量,但他平時不拘言笑,讓人感覺他是嚴肅有餘、活潑不足的那種大男人。而王火炬則吸取前幾次調往總行受阻的教訓,知不可為而為,認為搞搞關係還是要的,也顧不得許光臉上言笑不言笑了。隻見王火炬異常活躍地組織全桌幹了一杯啤酒,坐下後,挾了一點菜送到自己的嘴裏吃完後,看到服務員已經把大家的酒杯重新滿上,於是,他對許光說:“許總,我和您從來沒有單獨喝過酒,你是領導,我單獨敬您一杯。”

  許光禮貌性地應承著,但是不想喝,說:“不急,慢慢來。”

  王火炬則纏著許光說:“來,能跟許總一起喝酒是我的榮幸,你半杯,我一杯,幹了!”

  於是,兩人幹了這種不平等的酒。

  王火炬幹完後,並沒有吃菜,而是利用服務員倒酒的縫隙,兩手往自己的啤酒肚摸去,鬆開了兩個皮帶眼,大至有兩寸的長度,以便盡快讓肚子裏的啤酒來個“全流通”,擠到下肚盡快排解出去,讓上肚空出位子,好再幹杯。當這些功夫做完後,王火炬覺得自己還有把握再幹一陣子。於是,又力邀許光再幹一杯,許光說:“不用了,你喝。我不用了!”

  王火炬站起來,哀求他說:“許總,你也要給小弟麵子!這樣吧,我喝三杯,你喝一杯,總可以吧?”

  許光說:“你喝吧!”

  這王火炬也算是酒中君子,人間丈夫,雖然沒有在許光麵前討得什麽便宜,但事到如今,這酒還是要喝下去的。隻見他端起酒杯,往口中一倒,旁人隻聽得幾聲“咕嚕、咕嚕”的響聲從他嘴裏響起,三杯酒又下了肚。

  人們看此時的王火炬,在本來不是十分高大的身材上,那挺著的肚子活像一個變異的大西瓜掛在他身上。一條皮帶,硬生生的掛在大腿上方股骨與大腿的接合處,與西瓜般的肚子毫無關係。他這皮帶就像古裝戲裏那九品、七品芝麻官官服上的腰帶般,已經完全不起作用,而外褲的拉鏈也已經拉到了最開處。

  許光看了一眼又幹下三杯酒的王火炬,並從上往下瀏覽了他的尊容,沒有再喝自己那杯酒,反而在臉上和眼神裏表現出有點鄙夷的樣子,表明他對王火炬這樣喝酒的反感。而王火炬坐下後,又用兩手摸著他身上的皮帶,再放鬆了兩格,才感到稍為舒服一點。

  夏天與王火炬已經認識了兩年,他坐在王火炬旁邊那張桌,自然對王火炬的活動看得清楚。當他看到王火炬因為拚酒驟然增大的啤酒肚和許光那不屑一顧、而且多少帶點鄙夷的神色時,夏天在心裏說:“王火炬圖什麽,做人要做成這樣?”

  縱觀王火炬與市民銀行人事教育部總經理許光喝酒的情景,用一句古語來形容,可謂是:“有客方沽酒,無僧不點茶。”

  唉,不就是仕途嗎!何必把自己折騰成這樣。當時,有一位頗有點文墨的在場人詼諧地吟道:

  酒啊!酒啊!酒!我的摯愛我的好友!

  酒啊!酒啊!酒!我要攜您官場起舞。

  喝啊!喝啊!喝!隻因官字兩口難書!

  醉啊!醉啊!醉!醉了等於自討罪受!

  肚啊!肚啊!肚!拉鏈已經放至盡處,奈何此般心急情苦。

  臉紅!耳熱!眼赤——我已臉麵盡失,尊嚴全無!

  啤酒!啤酒!啤酒!是你害得我肚子圓溜。

  看吧!看吧!看吧!

  有朝一日,我要與你割袍斷義,從此不再糊塗!

  朋友們:這酒啊!從古到今,經過曆史的傳承與演化,變換了幾次名稱,諸如:一個字叫酒,兩個字叫杜康,三個字叫杯中物,等等。然而,體現在它身上的優點和缺點及其作用卻一點也沒有改變。先說它的缺點吧:古人說的“爛腸之物、淫盜之媒”沒有變,最近又有人給酒添了新的罪過,說它“喝壞了風氣,喝壞了胃,喝得老婆背靠背”。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但是,好在還有智者在力挺著酒的好處。例如:人們傳說的“李白鬥酒詩百篇”的故事,就把詩仙李白借酒挖掘其聰明才智潛能的妙處闡發到了極致;曾經有人考證說,與李白同時代的詩聖杜甫是坐在行駛於長江上的小船裏吃牛肉幹而中毒身亡的。人們可以想象,同樣是詩人,難道杜老先生在江中泛舟吃著牛肉幹的時候,就沒有喝酒?要我說來,他或許就是因為喝醉了酒,然後被江風一吹著涼染病而亡也未可知。對!詩聖就是因為這樣被酒害死了——但是,這點或許被人有意掩蓋,以免對酒的銷量產生負麵影響,進而影響酒鄉人民的生活。

  就小的心境而言,也是對酒多有褒揚的。譬如,酒幫助人們壯膽和裝糊塗的天性,在本書中曾多有體現。在本書第四十八章的情節裏,梅林金融服務社的信貸經理柯少基和他的新頭兒張魚借口喝多了、喝高了而爭吵起來,借著酒勁雙方盡說過頭話。幾天後,柯少基便憑借這個梯子往下爬,來了個軟著陸——離開了梅林金融服務社這個潛在的是非之地。這,還不是酒的妙處?

  看官!小的是一個誠實的人,常常想:“釀酒術的發明是數千年中華文明的成果之一。我們的祖先之所以要變著法子將一粒粒的稻穀、高粱、玉米轉化為既溫柔又剛烈的米酒,總是有老祖宗當初的想法和道理的。”小的經過一番搜腸刮肚之後,一個不溫不火、不正不反、恰到好處地佐證酒之功效的現代掌故便活生生地呈現在眼前:

  那是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廣東各地大辦五小工業:小水電、小鋼鐵、小煤窯、小水泥、小氮肥。人們看那當時架勢,每個縣大有劃地為牢、萬事不求人之意。

  當時,小的家鄉所在縣有一位名字叫董一良的老縣長,是參加過解放戰爭期間著名的四平戰役、解放錦州戰役的四野老戰士。隨著年歲的增大,老縣長在體力上逐漸不太適應基層經常奔波的工作與生活。為此,組織上決定將這位老革命上調到環境相對較好的剛剛成立的地區環保局當局長。而老縣長是個閑不住的人,尤其是忘不了曾經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可以說是第二故鄉的山山水水和人民群眾。這不,到地區環保局任職不滿一年,就到縣裏檢查了三次工作。

  近幾天,又風傳老縣長要來縣裏檢查環保工作,這可急壞了五小企業當家人。

  而老縣長偏偏又是一根筋的主兒。這回,他來到縣裏的第一天,到了縣造紙廠檢查,眼看著造紙廠將很多用過的燒堿等汙水排到水溝並流入河裏,便二話不說,開出了一張五萬元的環保罰單。

  在當時,不要說五萬元對一家地方小廠是天文數字,就以當年的縣財政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負擔。消息一傳開,這些麵臨環保檢查的工廠的廠長們便像熱鍋上的螞蟻般急得團團轉,在想著對應的招兒。

  第二天,老縣長到了縣氮肥廠檢查工作,廠長們很熱情地把他們迎進會議室。一番寒暄之後,來了個車輪戰,說是要全麵匯報工廠的學習、生產、生活情況和遠景規劃,要請德高望重的老縣長點撥點撥。於是,工廠支部書記高談闊論廠裏政治思想建設,工廠工會主席則喋喋不休地匯報活躍、改善工人生活,建設職工之家的情況。這兩人談下來,已經到了十二點鍾的光景。

  恰恰在這時,工廠工會副主席兼總務股長來到會議室,說是邀請老縣長到飯堂看望工人並指導工作。

  這位老縣長從人民軍隊走來並為官一生,自然知道與人民群眾和工人兄弟打成一片的好處。於是,他準其所請,站起身來到飯堂看望工人兄弟。然後,被廠長們拉進貴賓飯堂吃起午飯來。

  卻說本縣是一個盛產小窖米酒的地方,剛剛被有關部門考古認定在宋朝便有了酒業規模化生產。大家熱情邀請老縣長品鑒有著悠久曆史的老窖米酒。

  也是興之所至,一切皆然,一個小時下來,老縣長雖然來自北方會喝點酒,奈何雙拳不敵四掌,被氮肥廠這幫小子灌得有點找不到北了。

  這時,廠長的工作匯報便在酒桌上開始了。這位廠長在大談工人的積極性後,對環保工作自曝其短。並在自我批評一番後,麵露難色地談了在環保工作中“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難處。

  這時,隻聽老縣長借著酒興,不高興地說:“有困難,為什麽不來找我?難道我不能解決嗎?”

  廠長趕忙說:“不是!不敢給老縣長添麻煩……”

  廠長的話還沒有說完,老縣長十分痛快地搶白說:“拿張紙來!我馬上給你們撥五萬元環保經費。”

  不一會兒,這位老縣長在廠長畢恭畢敬遞上來的白紙上寫道:“同意撥款五萬元用於該縣氮肥廠環保改造。——董一良,即日。”

  就這樣,老縣長以酒桌上批示撥款五萬元結束了對氮肥廠的環保檢查。

  局長回到環保局後,在部下們的委婉提示中,覺得這個批示有點冤,多半是因為小窖米酒惹的禍。

  “錢是不能給氮肥廠了,但是,我的批示也不能不算數。怎麽辦呢?”董局長眉頭一皺,計上心來,迅即叫部下開出一張正兒八經的罰單,內雲:“某縣氮肥廠:鑒於你廠環保工作未達標,為促使你廠重視環保工作並盡快達標,我局決定,對你廠罰款五萬元。”

  卻說不知就裏的縣氮肥廠廠長拿著老縣長喝酒時寫的批條興衝衝地來到地區環保局,滿心要把五萬元進帳了事。他首先到了局長辦公室,老縣長很熱情地倒茶寒暄,壓根兒不提罰款的事。臨別時,還叮囑廠方抓緊把手續辦了。

  廠長依舊興衝衝來到辦事部門。然而,呆了半天,老縣長的批條被收回的同時,卻換來一張罰款通知書,說是兩清了。

  這位廠長在驚愕之餘,無奈的笑容便尷尬地掛在了自己的老臉上。

  這事在縣裏傳開後,人們無不佩服董一良老縣長那酒中真君子的能耐,甚至還有點愛屋及烏地、頗有點浪漫色彩的欣賞起他的人品來。當然,縣氮肥廠也沒有什麽損失,算是達至了雙贏的結局。

  話說回來,反觀王火炬卻因為這次讓自己肚子不恰當的滿載,卻得到了實實在在的好處,酒的妙處再一次顯現。

  兩個月後,王火炬終於離開了他那做了不少貸款,目前也處於呆帳過程中的寶安路支行,從此脫離了日日魂牽夢掛而又提心吊膽的清收工作,當上了另一個支行——福田支行的行長助理。雖然還是搞清收舊貸款本息的工作,但那是別人做的貸款,收得回來與收不回來,盡可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他很慶幸自己從此開始了新生活。

  寫到這裏,小的想:在困難的境遇中,官場上有權勢會鑽營的人依然可以吃得腦滿腸肥,而老實人就得挨餓受凍。這就如同南朝.梁時期的《雀勞利歌辭》唱的那樣:

  雨雪霏霏雀勞利,長嘴飽滿短嘴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