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出發的時間，錢秀秀這兩天都沒什麽空閑做衣服，而是幫劉文收拾行李。

  現在出門，可沒有輕裝上陣、到了地方再買的說法，再說那得多少錢啊，被褥拿著錢都不一定能買到。

  “被褥就先帶你現在用的這套，剩下的回頭再看到底是郵過去、還是有人過去看你的時候給捎過去。”

  被褥可以臨走那天再一股腦卷起來用繩子係上塞進麻袋裏，還有搪瓷盆、毛巾、書本……零零碎碎，加起來一大堆。

  “你說在家裏念書考大學多好，非得去那麽遠的地方上什麽體校。”

  雖說錢秀秀同意了，心裏還是更傾向於考大學，還有兒子小小年紀就要單獨一個人去那麽遠地方的擔心，嘴上不停嘮叨。

  說著說著咋沒人應，一回頭人呢？

  這個小兔崽子！

  劉文早就溜去找劉芒種了。

  “爸爸爸爸，媽好囉嗦，我好舍不得你！以後我不在家，媽隻能找你囉嗦了！”

  臉上哪有舍不得的樣子，倒是挺幸災樂禍。

  在他七歲的這年，終於實現自由啦！

  他劉文，肯定是劉家祖宗十八代以來第一人！

  “爸爸，”劉文把劉芒種往下拉，手豎在嘴邊，要說悄悄話的樣子，“爸爸，我這幾個月賣零嘴賺了好些錢，奶說存折拿去省城那邊沒有咱家這裏的信用社，帶走也取不出錢。

  爸爸，我就相信你，存折先放你這成不，別給我媽，等我放假回來再給我！”

  在自己跟錢秀秀之間，兒子居然那麽相信自己，把錢那麽重要的東西給他保管。

  劉芒種感動了，看看他孝順的好大兒！

  也學著他的樣子小聲道，“放爹這你就放心吧，爹肯定給你好好收著，到時候一毛錢都不帶變的！”

  花那麽小的兒子親親苦苦攢下的錢，他劉芒種還沒那麽不要臉！

  結果拿到存折的時候他震驚了。

  “這都是賣零嘴攢下的？”

  劉文點點頭，鎮定中又帶著小驕傲。

  哎呀呀，奶奶總跟他說自己賺了多少錢別大嘴巴在外頭胡咧咧，他就誰都不說，真是憋死了。

  劉芒種反複看了存折上頭的錢，一串的記錄，一整篇都翻篇了。

  一開始十塊就去存一次，到後麵二十、三十……

  劉芒種捂著心口歪在沙發裏。

  “爸爸，你怎麽了？”

  “讓爹緩緩。”

  爹心痛啊！

  他，劉芒種，紅河村第一孝、模範爸爸，每個月工資四十塊，人到中年，口袋裏能掏出來的錢還不如他七歲的兒子多，情何以堪！

  一顆要自己工資自己花、自己工資自己存的種子在心裏落地生根了！

  片刻後，劉芒種顫抖著手放在劉文稚嫩的肩膀上，目光裏是生活新的希望。

  “兒子啊，你真是爹的驕傲！”——指存錢。

  “那是，我也覺得我特驕傲！”——指自由。

  “兒子！”

  “爸爸！”

  父子二人懷著莫名的激動抱在一起，畫麵那叫一個溫馨和感動。

  “你倆幹啥呢！”

  錢秀秀一聲吼，劉芒種趕緊屁股一抬，把存折藏在屁股底下，好在錢秀秀根本沒注意到他的動作。

  “你們在這相親相愛，怎麽能不帶上我呢？小文，媽媽雖然不是特別支持你去念體校，但是媽媽也舍不得你離家那麽遠，以後隻能寒暑假才能看見你了！”

  說著，張開手臂把這兩個人都給抱了！

  劉芒種：“……”

  快把手拿開，我想放屁！

  放屁是個很正常的生理需求，奈何他屁股底下藏著存折，要是把錢熏臭了，財運不往他這裏跑咋辦。

  錢秀秀這個老奸巨猾的壞家夥，肯定是知道他不想上交工資，故意使壞就想讓他放這個屁呢，嘿，他就偏不放！

  除非實在憋不住！

  偏偏這個時候，錢秀秀又嘮叨起來。

  “小文啊，到了學校一個人在外頭，受了欺負就去找那個馬洪濤，誰讓你是他帶過去的！

  到了那別跟同學打架，你沒住過宿，有啥口角讓著點，挨了打你找爸媽都找不著。

  我就說沒事跑那麽遠幹啥，你才七歲，你哪離開過家那麽長時間……”

  巴拉巴拉。

  “行了行了，咱家小文是亂打架的孩子嗎？你嘮叨這些幹啥，兒子耳朵都起繭子了。”

  “你懂啥，他才七歲的孩子懂啥！不跟他說他能知道嗎？”

  劉芒種勸了幾句根本沒用，心思也用不到勸人上了，隻顧著收緊屁股，千萬別讓屁崩了存折。

  憋尿難受，原來憋屁也特麽這麽難受。

  能不能別說了，真憋不住了！

  錢秀秀哪裏知道劉芒種的痛苦，正叮囑劉文到了就給家裏寫信，最好一個月寫一封。

  “那媽，我要是沒錢了，能跟你在信裏頭要嗎？”

  劉文眨著純潔的大眼睛，他的錢都上交了，又不可能取出來帶著那麽多錢上路，就身無分文了！

  錢秀秀真想讓他吃吃苦頭，知道在外頭一個人多難，肯定就不想讀什麽體校了。

  可這是她十月懷胎、又精心養了那麽多年的兒子，到底狠不下心。

  “給！媽媽怎麽可能不給！”

  噗！

  仿佛回應錢秀秀，一個巨大無比且臭氣熏天的響屁崩了出來。

  啊！痛快！

  劉芒種眯起眼，露出享受無比的表情。

  錢秀秀和劉文卻麵露痛苦，捂著嘴，恨不得一腳跨出十萬八千裏的遠離他，還要開窗通風！

  錢秀秀直接就站在窗戶邊，“劉芒種你吃了啥，咋這麽臭！”

  屁放了，人也舒服了，至於會不會熏著存折，把財運趕跑也沒那麽多心思想了。

  放都放了，還能咋地。

  “這說明人跟人還是不一樣的，我就能放這樣的屁，你能嗎？”

  錢秀秀：“……”

  這有啥可驕傲的，她才不放，要是在車間上班的時候放了，她又成廠子裏的名人了！

  至於劉文，爸爸肯定是想熏死他繼承他的存折！

  幾天時間轉眼就過，上火車的那天是工作日，劉芒種和錢秀秀隻能在早上吃完飯把劉文送下樓，沒辦法去火車站送他。

  苗翠香穿著紅色寬鬆的棉布褂子，下頭配青色褲子，戴著個遮陽又誇張的草帽，但看著不難看，反而特別潮。

  是徐曉雲花的樣子，劉老高這幾天琢磨著編出來的。

  “娘，你這打扮，一下子年輕了十幾歲！”劉芒種讚歎道。

  “那是！小四媳婦給我打扮的，能不好看嗎？”

  錢秀秀還拉著劉文的手說話，苗翠香不耐煩道。

  “別拖拖拉拉了。”就不信這幾天在家沒嘮叨夠。

  劉文確實夠夠的了，把手從錢秀秀那抽出來。

  “哎呀媽，你們不去也沒事，那麽多人送我，不缺你們倆！”

  劉家人全都來了，隊伍可壯觀。

  錢秀秀：“……”

  小兔崽子有那麽說的話嗎！拿到錢就不認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