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當口，劉老高居然已經喝完了一碗湯，站起來又去盛了一碗坐下繼續吃。

  緊接著，劉秋收、劉露、劉狼也是。

  在徐家，飯基本都是一人一碗，就算有剩，剩下的也絕對隻有湯湯水水，絕對沒有米粒。

  而且從來不自己盛，都是給徐曉雲，讓她幫忙盛飯。

  徐曉雲就跟那小丫鬟似的，伺候這個、伺候那個，自己根本吃不上幾口，等別人吃完了，菜也沒了，她隻能吃點菜湯或者幹吃饅頭。

  吃完飯，苗翠香讓劉冬生送她回去。

  一出門，劉冬生就把她的手給拉住了。

  巷子裏不少人帶著孫子孫女在外麵玩、乘涼，倆人也大大方方的拉著手，引的不少人拉長個脖子看，擠眉弄眼。

  有劉冬生在，反正他們也不敢說什麽閑話，就算說也隻能在背地裏。

  “明兒我給你燉骨頭湯喝。徐曉雲同誌，你說咱倆是不是該定個日子結婚了？”

  這麽快就想結婚了？

  不過這年代大多都是這樣，有的想看完就定下日子了，基本沒有讓你搞個兩三年對象，說不定最後還鬧掰了的。

  “你要是嫁過來，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亂七八糟的小活也不用你幹，我家那麽多人，一個人幹一點就都幹完了，根本用不上你。”

  見徐曉雲沒有立刻反對，劉冬生又接著道，“反正先定下日子唄，我也要提前準備娶你的東西，省的有些人不長眼睛，還盯著你這塊肥肉。”

  “誰能盯著我呀。”他可真會說笑。

  “怎麽沒有，我看陳學斌的花花心思就不少。嫁給我以後，你要是不願意跟我娘他們住一起，我就說服我娘分家，我也挑塊宅基地，就在你選的宅基地旁邊，直接連起來蓋房子，過咱倆的小日子。”

  徐曉雲覺得他真敢說。

  也對，小村霸嘛，沒有他不敢幹的事。

  “剛結婚就分家，你也不怕被村裏人戳脊梁骨。”

  “戳就戳唄，到時候就說是我願意自己過，戳也是戳我的，我看他們誰敢到我跟前當著我的麵說一句不中聽的話。要是誰敢說你，你就讓他們裏找我！”

  “哪有那麽簡單，讓我再想想。”

  徐曉雲快走幾步，劉冬生連忙追上拉住她。

  知青點在村子外圍，越往這邊走越沒什麽人，隱隱卻還能聽到傳來的笑鬧聲。

  “現在不答應也行，但是我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

  劉冬生湊到她耳朵邊，用隻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極小聲的說了幾句話，聽的徐曉雲推開他，卻被他抓住兩隻手。

  兩人湊的擠進，若是沒有那兩隻手，就貼在了一起。

  “流氓！你白天不是……”

  “那怎麽能算，隻是手指頭而已，我要的從來都不是手指頭。徐曉雲，有沒有人跟你說，你長得特別好看？”

  這還真沒有。

  在徐家她總是忙的蓬頭垢麵，就算洗幹淨了臉、穿上洗幹淨的衣服，金寶和銀寶也會被徐曉燕指揮著，往她身上扔土塊，走路也是駝著背，長長的劉海垂下來擋住大半張臉。

  看到的都是頭發和蠟黃的皮膚，哪裏還看得到別的。

  “沒有。”

  劉冬生把她拉到旁邊的小樹林，黑乎乎的看不清楚，隻覺得腳底下都是草和樹葉，有的地方軟綿綿，有的地方凹凸不平還有石子。

  徐曉雲被他抓著手腕，踉踉蹌蹌的跟著，身子一歪，劉冬生立刻有所感應，停下來抱著她。

  “投懷送抱！”

  “我沒有！”都是破路惹的禍！

  “就有！你分明喜歡我耍流氓還不承認。徐曉雲同誌你不誠實。劉老師要罰你。”

  什麽老師，他哪兒來的老師。

  好吧，騎自行車上，他是她的老師來著，可是當初明明讓她喊師傅的。

  徐曉雲也是佩服自己，這時候還有心思想東想西，等回過神來，劉冬生灼熱的呼吸已經輕輕、有規律的噴在她的唇角上。

  白天雖然燥熱，晚上的風卻夾帶著清涼。

  她聽得見村子裏小孩子們的笑聲，也聽得見烏拉烏拉的蟬鳴。

  撲啦啦，不知名的鳥似乎也被這暖色醉的微醺，收了翅膀停歇在頭頂的枝丫間，借著溫柔的夜色和樹葉遮擋，羞紅著臉探頭往下望。

  “可以嗎？”

  她聽見劉冬生問。

  可是徐曉雲沒辦法回答，隻要稍微動一動，總覺得就會碰上他的唇。

  “不許說不可以。”

  也太霸道了。

  “我就說……”

  後麵的話淹沒在唇齒間。

  徐曉雲被清冽陌生卻並不覺得排斥的氣息包裹，聽到他嘟囔著喊她媳婦兒。

  “曉雲啊，你這還真跟劉家小四搞對象了？”

  徐曉雲早晨起來隨便吃了點東西就戴上草帽去稻田裏拔草了，路上有個看著眼熟、卻不記得是誰的村裏人湊過來，神秘兮兮的問。

  “是啊阿婆。”

  “哎呀，先前陳學斌說，跟他有娃娃親的人也是你，是不是真的？”

  “阿婆，這好像不關您的事吧。不管是真是假，現在我的對象是劉冬生，陳學斌的對象是徐曉燕，有什麽關係呢？”

  “怎麽沒關係！你這孩子可別耽誤自個兒的一輩子！陳學斌那可是將來的大學生，好日子還在後頭等著呢！

  劉小四是什麽人？劉家又是什麽人家？你去了不就是羊進了狼群，往後還有好日子過？”

  徐曉雲想起劉家人搶飯吃的樣子，要是從這方麵來說，確實挺難的。

  阿婆還以為那些話徐曉雲聽進去了，繼續道。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找對象那是一輩子的事，找錯了大半輩子都得受磋磨。那苗翠香、劉老高是什麽人，有這樣的公公婆婆能過什麽好日子，還不得把人折磨瘋了？

  昨兒個我看見陳梅在外頭哭呢，說劉家人欺負她、不給她吃的，多可憐呀，回頭你就是下一個她！”

  陳梅？

  她也知道，她還看著她跑出去的呢。

  “我突然覺得阿婆說的挺對的，可是我已經跟劉家談婚論嫁了怎麽辦？我看阿婆你那麽好心，要不幫我去跟劉家說說，這婚不談了？”

  阿婆變了臉色，“這，我哪談得了？”她可惹不起劉家。

  “我不管是誰讓你來跟我說這些的，您剛才有句話說的沒錯，嫁人是一輩子的事，我徐曉雲中意的就是劉冬生。

  至於陳學斌，除了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的墨水他還有什麽？真那麽厲害，早就考上大學了，隻會嘴上說有什麽用，得考下來才見真章。

  日子都是過出來的，以後誰過的更好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