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啊翠香,老高永遠的媳婦
作者:
錦瑟 更新:2022-02-16 11:34 字數:2088
在劉老高痛惜不已和眼角直抽中,苗翠香終於用那件灰藍色衣裳包裹好了牛糞,抱著牛糞仿佛擁抱住整個世界。
能撿到那麽多牛糞,這一趟也算沒有白來。
“你幹嘛去?”
苗翠香又要走。
“把牛糞放回家呀!你快別在這耽誤事了,放完牛糞趕緊去地裏幹活。本來咱家的莊稼長得就不如人家好,還在這偷懶。”
她看呀,今年的糧食估計又不夠吃。
“你等等,著什麽急!”明明知道周圍應該不會有人,劉老高還是看了一圈,從褲子口袋裏拿出張折的皺巴巴的紙。
“咳!咱倆結婚的時候,你不是說我聲音洪亮好聽,最愛聽我說話嗎?後來村裏搞掃盲班,你又說我念詩好聽。我特意寫了首詩給你聽。頭一回寫詩,寫的不好,你湊合聽聽。”
聽說他要念詩,苗翠香這才停下。
曾幾何時,她還是水靈靈的黃花大姑娘,背著竹簍子去山上打草,劉老高也還是個黑黢黢的毛頭小夥子,給生產隊在山上放牛。
他一嗓子吆喝,驚飛樹枝裏密密麻麻的雀鳥,也嚇了苗翠香一跳,從此便一見鍾情。
心裏頭期待,但苗翠香表麵上不動聲色。
“行,那你念吧,大字不識幾個,我倒看看你能念出個啥來!”
就算上了掃盲班,統共其實也沒學會多少字,學會了一百個,這些年就著粥也稀裏糊塗又吃進去五十。
小狼跟小虎上好幾年學,認得字早就比劉老高多多了,也沒說能寫詩呀,背詩都背的狗啃一樣。
“那我念了!”劉老高咳嗽兩聲。
“親愛的翠香,劉家的媳婦!”
劉老高隻念了一句,苗翠香便忍不住露出笑容來。
頓時受到了鼓勵,聲音也更大了些。
“你摸著我的手,你洗著我的衣!怕我手上紮了刺,怕我身上穿著涼!啊翠香,老高永遠的媳婦!你看我念的咋樣?”
這是那天在徐家門口拍完大門,苗翠香怕他拍的手疼、怕他手上紮刺時,給他檢查手的時候,劉老高心情澎湃,就有了萌生寫詩給苗翠香念著聽的想法。
苗翠香收了笑,“不咋樣,寫的都什麽東西,淨是些廢話!”
“誰說的,你看看你笑的多高興,明明就喜歡的不得了!媳婦兒,你要是喜歡,回頭我還寫!”
“還是算了吧,我說你昨天怎麽躺那跟烙餅似的半天也睡不著,原來尋思這些!有那功夫,你還是多睡會兒覺,尋思尋思怎麽種好地才是實際的,少整這些沒用的。”
“誰說沒用!種地又不耽誤想這個!媳婦兒,你嫁給我那麽多年,給我生四個兒子和閨女,我誇誇你不是應該的嗎?”
他看出來了,媳婦兒嘴上說不好,實際上可喜歡他誇她了!
苗翠香有點不好意思,好在這傻大個還知道找沒人的地方。
“說這些幹啥,別人家都是這樣過日子。行了,念完了就趕緊的回去種地,多大人了,這麽半天還不回去,孩子們還以為咱倆老的偷懶了!”
兩人準備離開。
劉老高叱道,“他們敢!把他們養那麽大,歇會兒怎麽了,反他們了!”
苗翠香懷裏抱著一包牛糞,劉老高光著膀子,兩個人越走越遠。
等到終於看不見人,徐曉雲才鬆開拚命捂著嘴巴的手,噗嗤笑出聲來。
嘴巴都被捂出了紅印子,可見有多拚命。
“你爹娘平時也這樣嗎?”
誰能想得到,能讓小孩嚇尿褲子的劉老高,私底下是這副模樣。
劉冬生也滿臉納悶,“沒呀!平時我爹不愛念詩,”更別說自個兒寫的蹩腳詩,他聽著後背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但我爹娘向來感情好,我爹可疼我娘了!”
劉冬生意有所指道,“我們劉家的男人,基本上都寵媳婦,誰能嫁到我們家,就等著享福吧!”
但徐曉雲一點都沒有聽懂他話裏的意思,催促,“你不是要去醫院看手嗎,趕緊的吧!”
劉家人疼不疼媳婦關她什麽事。
兩人下了山,劉家有輛自行車,劉冬生說騎自行車去縣城還快一點,便先去他家。
等劉冬生放好艾草、推上自行車,再去知青點讓她放艾草,之後騎著自行車就走了。
到劉家時,正好遇上苗翠香跟劉老高放好牛糞準備去地裏,劉老高已經換上另一件衣服,站在大門口等苗翠香出來。
看見劉老高,他依舊是平時那副板著臉、麵露凶相的樣子,可剛剛劉老高念的那幾句詩還徘徊在徐曉雲耳邊,就連麵對他都覺得沒那麽可怕了。
“爹!你怎麽站這?你們不是去地裏了嗎,好啊爹你在這偷懶,回頭我告訴我娘!”劉冬生裝的一副根本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的樣子。
劉老高張嘴就是髒話。
“滾你的蛋,再亂說看我踹你!”作勢便抬起大腳板子。
劉冬生利索跳開,嘻嘻哈哈,“爹你踹我回頭我就告訴娘,讓娘收拾你!”
正巧呢,苗翠香放好寶貝牛糞出來了。
劉冬生立馬哭訴,“娘,你看我為了這個家辛辛苦苦割點艾草回來,爹在這偷懶不讓我說,還想踹我,罵我滾蛋!”
他還真割艾草回來了!
苗翠香還以為他又跟以前似的光說不幹,尤其看到手上已經長起來的疙瘩後,心疼壞了。
“你說你這孩子,艾草就算用完了,家裏那麽多人呢,也用不著你去打呀!等小狼小虎放了學,隨便摟幾把就夠用了,你看又起疹子了!”
疹子?
徐曉雲心想,她就知道不是什麽中毒!
不過苗翠香也太偏疼小兒子了,連孫子都得往後排。
什麽隔代親,在劉家根本不存在的。
“冬生啊,你這臉怎麽了?怎麽像是手印子,誰打你了!”
徐曉雲心中一凜,不知道該不該承認和道歉,恨不得縮成鵪鶉。
劉冬生卻道,“娘看你說的,誰敢打我呀!就是割艾草的時候沒注意臉懟樹杈子上了!”
“哎呀,我覺得也是。不過這是哪棵樹的樹杈子,怎麽長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