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作者:笑佳人      更新:2022-04-24 22:06      字數:3211
  殷蕙坐在窗邊, 再次看向外麵,天都要黑了,衡哥兒居然還沒醒。

  她問魏曕:“要不讓乳母叫他起來?宴席那邊遲到了不好。”

  魏曕手裏拿著一本書, 也朝外看了眼,然後繼續看書:“不急。”

  去太早也隻是與兄弟們寒暄, 不如讓兒子多睡會兒。

  剛說完,金盞欣喜的聲音從外麵傳了過來:“三爺, 夫人,五郎睡醒啦!”

  殷蕙暗暗好笑,仿佛她與魏曕都要受兒子擺布一樣。

  五個小橘燈還在桌子上擺著, 殷蕙遺憾道:“回來再給衡哥兒看吧, 現在看了, 他該舍不得走了。”

  若是拿一個到宴席上去,可能會引起二郎、三郎、四郎的爭搶, 徒惹風波。

  這麽大的孩子,還不知道貴賤, 但凡看到什麽好玩的玩意,都想自己也有一個。

  魏曕點點頭。

  於是衡哥兒才從廂房出來,就被爹爹娘親帶走去吃席了。

  宴席位於別院西側的花園,男客在前麵的園子賞月喝酒, 女眷們帶著孩子在後花園賞月喝茶。

  草原上的天空仿佛離地麵更近,那圓圓的月亮剛剛從天邊升起,掛在房簷一角,看起來觸手可及。

  月景很美,草原上的晚風也比平城的猛烈, 吹得樹枝劇烈搖擺嘩嘩作響,連貪玩好動的二郎、三郎都老老實實地待在閣樓中, 不去外麵吹風。

  殷蕙三妯娌仍然是與魏杉、魏楹坐在一起,隻是今晚的魏杉、魏楹看起來都不太高興。

  “二妹妹、三妹妹怎麽了,可是今晚的飯菜不合你們的胃口?”紀纖纖笑著揶揄道。

  魏杉扯扯嘴角,沒有理會這話。

  自從知道自己無法像長姐魏槿那般嫁給京城的名門子弟,魏杉就高興不起來了。

  她好歹還能坐得住,魏楹卻是連應酬都懶得應酬,朝徐清婉笑笑:“大嫂,我身子不太舒服,先回去了。”

  徐清婉關心道:“要不要叫郎中看看?”

  魏楹搖搖頭,起身時對上殷蕙的目光,她回避般垂下,徑自離去。

  殷蕙默默地喝了口茶。

  少女懷春卻又無法開口,魏楹這段情緣也夠苦的,看來一個人無論生在皇家還是普通百姓人家,一旦自己鑽了牛角尖,注定要受一番煎熬。

  她是重新得了一輩子,對男人看淡了,於是也容易滿足起來,魏楹卻還在情海裏掙紮。

  女客這邊的宴席先散,殷蕙先帶衡哥兒回去了,她披著鬥篷,衡哥兒也嚴嚴實實地裹在鬥篷裏,隻露出眼睛。

  回到一家三口的小院,殷蕙見衡哥兒還不困,便讓乳母把衡哥兒抱到上房來。

  滅了燈,黑漆漆的次間裏就隻有那五盞小橘燈靜靜地散發出橘色的光芒。

  衡哥兒上半身趴在桌子上,目不轉睛看了起來,從左邊第一盞看到右邊第一盞,來來回回,很是新鮮。

  “這是曾外祖父教娘做的,娘再跟爹爹一起做給衡哥兒。”

  窗戶阻擋了外麵的寒風,殷蕙將衡哥兒抱到腿上,看著小家夥天真的笑臉,心中一片柔軟。

  等魏曕回來時,娘倆已經分別睡下,隻留桌子上的五盞小橘燈還幽幽地亮著,與他們離開前變了擺放位置。

  魏曕仿佛能看見妻兒一塊兒玩燈的場景。

  草原風冷,又沒到燒地龍的時候,魏曕便鑽進了殷蕙的被窩。

  這動靜,殷蕙一下子就醒了,嘟囔著道:“又來冰我。”

  魏曕沒說話,他嫌旁邊的被窩涼,其實他身上並不冷,手探過去,她果然沒有再抱怨,隻漸漸亂了氣息。

  吃席免不得喝酒,魏曕喝得不多,恰恰又能助興。

  狂風撞上琉璃窗,卷走一兩聲輕不可聞的嗚咽。.

  燕王喝了七分醉,海公公一個人扶不動,喊了一個小太監幫忙。

  今晚燕王肯定要宿在徐王妃那裏,路上,吹了一會兒冷風,燕王恢複些神誌,問海公公:“楹兒回來了嗎?”

  宴席開始沒多久,海公公收到稟報,說三姑娘魏楹去草原上騎馬賞月了。

  海公公知道了,燕王自然也知道了,隻派侍衛去保護女兒。

  “回來了,半個時辰前就回來了。”

  燕王放了心,不再多問。

  次日上午,燕王處理完一些事務,忽然想起愛女,便派人去請魏楹過來。

  魏楹昨晚吹了冷風,有點著涼,本不想去見父王,可想到隻有在父王那裏才有可能邂逅崔玉,她便強撐精神換好衣裳,領著丫鬟出發了。

  到了父王的院子,魏楹期待地掃視一圈,卻隻看到熟悉的侍衛們。

  魏楹垂下唇角,就在此時,一道熟悉的身影從父王的書房走了出來,正是崔玉。

  今日他穿了一件天青色的細布長袍,很配那張雲淡風輕的俊美臉龐。

  隻這麽一個照麵,魏楹便覺得昨晚吹的風也不冷了,積壓在心頭的層層煩躁也變成了甜蜜。

  兩人一個往裏走,一個往外行,距離五六步時,崔玉停下,垂首行禮道:“崔玉見過三姑娘。”

  魏楹輕輕應了聲,剛想回禮,喉頭突然發癢,不受控製地咳了出來。

  崔玉終於抬眸,看到她微微偏頭,拿帕子掩住唇,隻露出一張咳紅的側臉,與紅紅的鼻尖。

  是病了吧?

  可他沒有資格關心,更不該讓她察覺什麽。

  沒等魏楹轉過來,崔玉快步離去。

  魏楹悵然若失,就在此時,海公公迎了出來,殷勤地請她進去。

  魏楹連心上人的背影都不能多看一眼,若無其事地去見父王。

  燕王一眼就看出女兒病了,先讓海公公派人去傳郎中,然後不悅地對女兒道:“昨晚風那麽大,你還去騎什麽馬?”

  魏楹早編好了理由,笑著撒嬌道:“我這輩子可能隻有這一次機會在草原上過中秋,當然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可惜父王要與哥哥他們喝酒,不然我還想拉著您一塊兒去呢,咱們在月下賽馬。”

  燕王笑道:“草原不會動,月亮也不會變,隻要你喜歡,哪年都可以來這邊賞月,什麽叫隻有一次機會。”

  魏楹低頭攥帕子:“二姐姐都要嫁人了,您很快也會把我嫁出去,到時候我成了別人家的兒媳婦,哪還有自在可言。”

  燕王哼道:“無論嫁給誰你都是我的女兒,都是堂堂郡主,誰敢管你?”

  魏楹:“說是這麽說,做兒媳婦就得有做兒媳婦的樣子,除非您留我一輩子,隻有在您身邊,我才能隨心所欲。”

  燕王揉揉女兒的腦袋瓜,想到小女兒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心中亦是不舍。

  可是,就算他想寵溺女兒一輩子,壽數也不允許,所以為人父母,都會趁自己還能做主的時候,給兒女安排一門好婚事。

  “不提這個,明年你二姐姐出嫁,你得排到後年了,還早得很。”

  “好,這是您說的,明年不許讓我嫁人。”.

  魏楹這場小風寒養了四五日才好,她一康複,燕王就宣布啟程回平城。

  去時平城還是秋老虎,晌午熱得人冒汗,回來時已經是九月初,秋高氣爽,即將重陽。

  初七這日,殷蕙直接去了殷家,上次見祖父還是殷聞挨鞭子的時候,過去這麽久,殷蕙有點擔心祖父的身體,老爺子被最器重的長孫傷了心,不知道會不會寢食難安。

  殷墉帶著殷閬一塊兒見的她。

  殷蕙仔細端詳祖父,發現祖父的確瘦了一圈,但精神還不錯,倒好像已經從那件事的打擊中緩了過來。

  “你們在圍場那邊過得怎麽樣?”殷墉笑眯眯地關心小孫女道。

  殷蕙喝口茶,挑趣事講了幾件,然後,她試探著問:“廖叔的事,您是不是已經聽說了?”

  殷墉點點頭,感慨道:“以廖十三的武藝與心性,早二十年從軍,可能早靠軍功封官了,不過他沒有野心,小時候被一家鏢局撿去當學徒,出師了就跟著商隊賣命,我救下他,他便為我效力,無欲無求地過了二十年,連婚事都是我替他張羅的,要不是受了委屈,他不會走。”

  至於是什麽委屈,當著殷閬的麵,殷墉就沒說太細。

  殷蕙:“您還真是了解廖叔,那日我問他有何打算,他居然說想幫秋娘料理肉饃鋪子的生意,他安於街頭,我卻不忍看他浪費一身好武藝,所以才把他舉薦給了三爺。”

  殷墉笑著道:“阿蕙說這麽多,是怕祖父怪你提攜他嗎?傻丫頭,他能為王爺效力,祖父隻替他高興。”

  殷蕙朝外麵看了眼,小聲道:“您高興,就怕二叔二嬸又要恨我一筆了。”

  她都能想到趙氏會說什麽,都是一家人,讓她幫殷蓉搭橋牽線做官夫人她不管,卻去提攜外姓人。

  殷墉摸摸胡子,意味深長地道:“他們怎麽想沒關係,我隻希望你大哥能記住這次的教訓,十年河東十年河西,誰也料不準一個人會有什麽際遇,所以富時莫欺人窮,隻有保持本心多做善事,才不怕冤家上門。”

  殷墉很慶幸,這次長孫得罪的是廖十三,廖十三既然已經打了那二十鞭子,那麽無論廖十三做千戶還是做大將軍,以他的心性,都不會再找長孫的麻煩,如果換一個睚眥必報的人,那才是長孫甚至整個殷家的隱患。

  想到這裏,殷墉看向另一個孫子,殷閬。

  殷閬見了,離席,朝老爺子道:“祖父教誨,孫兒一定銘記於心。”

  殷墉略感欣慰,據他這一個多月的觀察,這個孫子雖然年少,卻長了一顆慧心,假以時日,才幹未必會輸長孫。

  本來他想把殷家的全部產業都留給長孫,如今卻有了另外的思量。

  退位讓賢,兩個孫子,誰賢他便給誰大頭,長孫不服氣,那就爭氣給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