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作者:笑佳人      更新:2022-04-24 19:01      字數:3592
  魏曕與馮騰之間的那場切磋就這麽解決了。

  殷蕙又擔心了一段時間, 怕馮騰真的喜歡糾纏人,也怕魏曕衝動之下應了對方的挑釁,一直到進了臘月, 魏曕還順順利利地在衛所當著差, 殷蕙總算可以徹底將這事翻篇了。

  天更冷了, 但年關將近, 街上的百姓反而比以前多了起來。

  錦繡樓生意興隆, 今日劉曼娘都沒空招待殷蕙, 派小丫鬟過來引殷蕙去了後院。

  “周叔, 我祖父回來了嗎,等會兒我想去看看他老人家。”

  見到周叔, 殷蕙先打聽祖父的動向。

  周叔道:“恐怕還要再等半個月,老爺出發前,說會趕回來過小年。”

  殷蕙不由地失望, 奈何殷家從商,總是有做不完的生意,不然何以攢下那麽大的家業。

  周叔打量她的神色, 欲言又止。

  殷蕙疑道:“您可是有什麽事要說?”

  周叔望眼門外,壓低聲音道:“不瞞夫人,自從老爺讓我跟著您做事,我就不再插手殷家本家那邊的生意了,但我與殷家上下的管事們都保持著聯係,女眷們也是如此。就在這個月月初, 我們家那口子聽說,二太太好像很著急要把大小姐嫁出去, 見了很多媒婆。”

  殷蕙皺起眉頭, 上輩子趙氏一直將殷蓉留到十八歲才挑了個舉人做女婿, 這輩子如此急不可耐,莫非是看出祖父要做主殷蓉的婚事了,便準備趁祖父遠行,先把殷蓉的婚事定下?

  趙氏一心要找個做官的女婿,奈何有前程有門第的官員看不上殷家,沒前程的芝麻小官趙氏母女也瞧不上,不然也不會挑個舉人

  難道,她與祖父的插手會讓趙氏提前相中那個舉人?

  那舉人就是個投機取巧之輩,一心指望魏曕扶持,殷蕙與祖父打招呼就是想阻止殷蓉嫁給對方。

  與周叔分開後,殷蕙立即去了殷家。

  好巧不巧的,馬車才停下,她就看見趙氏身邊的呂嬤嬤笑嗬嗬地送了一個媒婆打扮的婦人出來。

  認出殷蕙的馬車,呂嬤嬤臉色微變,立即推了推那個還想駐足看熱鬧的媒婆,趕在殷蕙下車前將人攆走了。

  “哎,夫人又回來啦,可不巧,老爺還沒回來呢。”呂嬤嬤堆滿笑容朝殷蕙行禮道。

  殷蕙:“我來看看嬸母。”

  呂嬤嬤便在前麵領路,將殷蕙主仆領到了趙氏的院子。

  趙氏正與女兒待在次間說話,聽小丫鬟通傳說二小姐回來了,趙氏心裏一突。

  殷蓉臉色也變了,緊張道:“她回來做什麽,莫非聽到了什麽風聲?”

  趙氏定定神,安慰女兒道:“別慌,這消息娘也才知道,她能聽說什麽,碰巧而已,等會兒你可穩住,別露出端倪,她自己做了皇親國戚,恨不得你一輩子也翻不了身,一旦知道你有希望做官夫人,肯定會想辦法使壞。”

  殷蓉自然明白,本來她還指望殷蕙幫她撮合一門好婚,誰料殷蕙不安好心,竟然攛掇祖父要把她嫁給一個商戶。

  憑什麽啊,殷蕙能做官夫人,她也要做!

  娘倆對個眼色,這才掛上笑容出來迎接殷蕙。

  “呦,阿蕙有陣子沒回來了,我瞧瞧,哎,這王府裏的貴氣就是養人,咱們阿蕙越來越有貴婦人的風範了。”

  趙氏嘴唇抹了蜜似的誇讚道。

  殷蕙笑道:“我就是喜歡聽您誇才回來的,對了,剛剛我瞧見呂嬤嬤送了一位媒人出去,可是姐姐的婚事有了著落?”

  趙氏看眼女兒,愁容頓顯:“沒呢,之前請了幾個媒婆都沒挑到合適的人家,剛剛那個嘴上承諾的好聽,說會給你姐姐找個門當戶對的如意郎君,誰知道她有沒有那麽厲害,還得再等等。萬一她真能找到個好郎君,我再請老爺子做主,趁早把你姐姐嫁出去,我好省心。”

  “娘,人家還想多陪您兩年呢。”殷蓉裝作不高興地道。

  趙氏哼道:“陪陪陪,陪成老姑娘嗎?看看阿蕙,比你還小幾個月呢,都當娘了。”

  殷蓉攥攥帕子,惱羞成怒地跑了。

  趙氏一心應酬殷蕙,舌燦蓮花東扯西扯,愣是一點風聲也沒漏。

  殷蕙就拿她沒辦法了,兒女婚事父母做主,趙氏真定了女婿人選,除非祖父能及時趕回來,她做侄女的能如何?尤其是,她住在燕王府,一個月出次門都是小心翼翼跟魏曕討來的。

  “太太,太太,不好了,二少爺暈過去了!”

  就在殷蕙準備告辭時,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廝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在院子裏就嚷嚷開了。

  二少爺就是殷閬,殷蕙二叔殷景善的庶子。

  趙氏的臉登時拉得老長,又撇清什麽似的對殷蕙道:“奇怪了,閬哥兒平時好好的,今天怎麽暈倒了?阿蕙你先坐,我趕緊去看看。”

  殷蕙起身道:“我陪您一塊兒去吧。”

  趙氏沒理由攔著,一邊往外走一邊派人去請郎中。

  殷閬是在書堂暈倒的,殷蕙等人趕到時,教書先生已經通過掐人中將殷閬掐醒了,十四歲的少年郎臉色蒼白嘴唇發青,有氣無力地看看趙氏與殷蕙,又垂下眼皮去。

  “閬哥兒,你哪裏不舒服嗎?”趙氏關心地蹲下去,摸著殷閬的額頭問。

  殷閬不知是不想回答,還是沒有力氣,閉上了眼睛。

  趙氏還想問,殷蕙皺眉道:“先把人抬到屋裏去吧。”

  殷閬的院子在大少爺殷聞的院子後麵,同樣是三進宅子的布局,屋裏的陳設可不一樣。

  殷蕙一進殷閬的屋子,便覺得處處冷清,甚至殷閬床上垂掛的帳子,一看就是用了多年的舊物。

  說句難聽的,殷蕙身邊的大丫鬟們用的帳子都比殷閬的好。

  殷蕙深深地看了一眼趙氏。

  趙氏馬上去訓斥殷閬身邊的小廝:“你們怎麽做事的,每年都給你們少爺做新衣發新帳子,你們怎麽還是用這些舊物?”

  小廝不敢反駁,低著頭跪在一旁,因為他知道,現在反駁了,回頭二太太就敢變本加厲地苛待自家少爺。

  殷蕙懶得拆穿趙氏的虛偽,見這會兒殷閬的臉又變紅起來,嘴唇發幹,便叫小廝去倒水。

  喂了水,殷閬恢複了些精神,目光複雜地看了眼殷蕙。

  似牆角一株雜草,麵對無意經過的富貴花,有仰慕,又自慚形穢。

  殷蕙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兒。

  說起來,她與殷閬都是沒娘的孩子。

  殷閬的生母是二叔背著趙氏在南方養的外室,後來那外室生病去世,丟下六歲的殷閬,殷景善一時心軟,將殷閬帶回了殷家,認祖歸宗。

  殷閬性格孤僻,再加上男女有別,曾經同樣還是孩子的殷蕙想不到要找殷閬玩,姐弟倆一個享受著祖父的寵愛無憂無慮,一個被困在二房,默默忍受嫡母的苛待。如果不是今日碰巧撞見這事,殷蕙都不知道殷閬的居住條件居然如此簡陋,平時在家宴上見麵,殷閬的穿著與殷聞可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對這個很少見麵的堂弟,殷蕙印象淡薄,甚至,在殷蕙出嫁後,她便忘記了這個堂弟,還是殷家敗落後周叔跟她提了一嘴,說殷閬離開了,不知所蹤。

  殷蕙想,就憑殷閬沒有像殷景善一家那樣處心積慮地要占她與魏曕的便宜,這輩子,她都想幫殷閬一把。

  殷景善、殷聞目光短淺,扛不起殷家的大梁,如果祖父肯栽培殷閬,或許殷家的產業還能後繼有人。

  郎中來了。

  替殷閬檢查過後,郎中道:“二少爺這是染了風寒,耽誤久了拖重了病情,今日起必須按時服藥,不可再費心費神。”

  趙氏用關心的口吻責備殷閬:“你這孩子,就是要強,身體不舒服也不早點說,瞧瞧,小病拖成大病了吧?”

  殷閬垂眸不語。

  趙氏叫人去送郎中,再來觀察殷蕙的神色。

  殷蕙神色淡淡:“沒事就好,快過年了,早點養好身子,一家人團團圓圓地過年。”

  說完,殷蕙走了,並沒有對殷閬流露出過多的關心。

  殷閬躺在床上,呆呆地看著床頂。

  小廝送完客人回到屋裏,心疼地道:“我還以為二小姐心善會替少爺撐腰,沒想到二小姐也是走走過場。”

  殷閬自嘲地笑,聲音沙啞:“這就是我的命,怨不得旁人,下次再有這種事,你也不必自作聰明。”

  小廝委屈,他故意趁二小姐沒走之前跑去稟報,還不是為了少爺?

  馬車上,金盞輕聲對主子道:“夫人,二少爺鬧了這麽一出,二太太落了麵子,會不會越發苛待二少爺啊?”

  殷蕙說不準,八成會的。

  這天下的嫡母,有幾個會對庶子視如己出,似徐王妃、徐清婉那樣的都是好的。

  這也是殷蕙雖然帶著一肚子憤懣重生回來,卻不願與魏曕撕破臉大吵一架的原因,她怕將來有一日魏曕休了自己,再給衡哥兒找個繼母。如果魏曕肯讓她帶走衡哥兒,她寧可不做什麽皇孫媳、蜀王妃,可這根本不可能,就算魏曕同意,燕王也不會同意。.

  殷蓉的婚事、殷閬的病情與處境,都記在了殷蕙的心上,偏偏此時她什麽也做不了。

  傍晚魏曕逗衡哥兒玩,瞥見她拿著賬本坐在暖榻一頭,可是半晌都沒有翻一頁,細細的眉也蹙了起來。

  夜裏歇下後,魏曕鑽到她這邊,抱住了她。

  出乎殷蕙的意料,他竟然沒有直接上手,而是先問了一個問題:“你這次出門,可是遇到了麻煩?”

  殷蕙詫異他的敏銳,轉瞬又明白了。

  上輩子但凡魏曕來後院,她便一心一意都撲在他身上,觀察他的神色,再謹慎地應對。如今她沒那麽在意魏曕了,敢想自己的事情了,無意間露出什麽情緒,他自然也會察覺。

  “想我祖父了,特意回了一趟家,他老人家卻不在。”

  短暫的沉默後,殷蕙如此回答道,還往他懷裏貼了貼,“祖父也快六十的人了,我怕他路上出什麽意外。”

  那聲音輕輕的,像羽毛落在了他胸口,又像想在他這裏尋求安慰。

  魏曕便拍了拍她的背:“殷老走南闖北了一輩子,沒事的。”

  殷蕙:“我知道,就是年關將近,忍不住惦記。”

  魏曕走了會兒神。

  他也有一位祖父,隻是長這麽大,他也就見過皇祖父一次,談不上什麽祖孫情。

  常年住在燕王府,父王、母親都在身邊,他唯一一次思念親人,便是七月裏進京,很想衡哥兒。

  懷裏的女人又拱了拱。

  魏曕回神,問:“殷老不回平城過年?”

  殷蕙:“據說要等小年才回來。”

  魏曕:“那你那時候再回去一趟,年前探親,旁人不會議論什麽。”

  殷蕙等的就是這句,笑了,仰起頭,唇印在他的脖子一側:“您對我真好。”

  談話就此結束,魏曕撐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