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染染看到他這樣，一時間很緊張，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她上前一步，咳嗽一聲，身上還滴著水。

  “那個……我今天遲到是有原因的！”

  她不想讓病人誤會自己是不守時，急忙說道：“今天下大雨，醫院前麵的十字路口發生了車禍，交通全部都堵住了，我住的地方離這裏很遠，趕來的時候遲到了，看到車禍我就去幫忙……然後手卷鋼琴弄丟了，我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

  說到最後，安染染的神情不禁浮現低落。

  那手卷鋼琴，是奶奶送給她的禮物，已經陪伴了她很多很多年。

  厲爵聽到這番解釋，也察覺到女孩話語裏的低落情緒，他動了動喉結，轉過頭去。

  “不來更好，我可沒有在等你！”

  這話，此地無銀三百兩啊。

  但是此刻的安染染情緒正失落著，哪裏聽得出來？

  她哦了一聲，低著頭，發絲上的雨水順著發梢滴落在地上，讓她整個人看上去更加沮喪。

  安染染摳著手指，低頭神情落寞的模樣，落在厲爵眼中，讓他心間一陣收緊。

  厲爵深吸了一口氣，她渾身濕漉漉地站在這裏，就好像一個無家可歸的可憐蟲那般，看著就讓人難受。

  尤其是她一動不動地杵在那裏，身體僵硬。

  “你回去吧。”

  厲爵壓製住內心那種難以言喻的感覺，看向女孩。

  安染染在這一瞬間，抬起頭來，眼中蓄滿淚水。

  楚楚可憐，大抵如此。

  就好像被全世界給拋棄了似的。

  下一秒，眼淚啪嗒一下滑落。

  她很委屈。

  真的感覺很委屈。

  她又不是故意遲到的，而且她心愛的手卷鋼琴也被弄丟了。

  種種情緒聚在一起，頓時瓦解了她所有的堅強，眼淚一滴滴落下來，不受控製，就是很想哭。

  她第一次在外人麵前哭，若不是實在撐不住，她不會這麽脆弱。

  厲爵看著女孩無助無辜的樣子，黑色的瞳孔劃過一抹深邃之意。

  他在慌張，也在心疼。

  不是沒有女人在他的麵前哭過，甚至妹妹厲蔓在他麵前哭的時候，厲爵唯一的感覺就是煩躁。

  可是現在，沒有煩躁，隻有緊張。

  安染染哪裏知道男人的想法，她咬著唇瓣，開始自嘲。

  “我知道我這個人很糟糕，我總是喜歡嘮叨，這樣的性格不討喜，我總是會把事情辦得很糟糕，我以為我鋼琴彈得很好，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我厲害的人有很多，而且我還把奶奶給我的手卷鋼琴給弄丟了……”

  越說越委屈，心裏越發難受。

  最後，安染染擦幹臉上的眼淚，深吸一口氣，說道：“算了，我以後不會再來了，也不會再打擾你。”

  說完，她轉身就要離開。

  厲爵在聽到她以後不會再來這話後，心中不由一慌。

  “我明天要喝甜湯，八點必須給我送過來！”

  想要安慰，但是說出口的話，卻總帶著強勢的霸道。

  氣氛，在這一瞬間，安靜了。

  安染染離去的腳步猛地一頓，她轉過頭，微微蹙眉，看向病人。

  她神情詫異，語氣帶著些許小心翼翼。

  “那個，你的意思是說……你不辭退我了？”

  “我什麽時候說過要辭退你？”

  厲爵擰眉，看向安染染，他怎麽不記得自己說過要辭退她？

  “就剛剛！你讓我回去，那不就是辭退我麽？而且你一直都很討厭我，動不動就讓我滾，這些我都記得！”安染染說著，還咬了咬唇。

  越是這麽說，越是讓人覺得悲哀。

  眼看著女孩又要哭了，厲爵拂了一口氣。

  “我讓你回去是因為你身上濕透了，你該回家換套衣服洗個熱水澡，你以為是什麽？”

  “啊？是這樣啊……”安染染沒想到人家是好意，她還以為他要她滾蛋呢。

  眼下，她有些不好意思，尷尬地撓了撓頭。

  厲爵重瞳暗了暗，這些天的相處裏，他算是認可了安染染。

  這個女孩雖然有的時候的確很躁舌，但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

  幾秒後，安染染眯起雙眼，開心的笑了。

  今天發生了太多難過的事情，而他的一句認可，讓她心中得到了安慰。

  “那我回去了，白白。”

  音落，安染染對著厲爵擺了擺手，快步離去。

  她渾身濕漉漉的，得快點回家收拾一下才行。

  厲爵看到女孩離去的背影，聽著病房的門哢嚓一聲關上。

  而後，他緩緩勾起了嘴角，心裏難得舒坦一次。

  知道安染染並不是因為厭煩了他所以沒有來後，厲爵的情緒漸漸得到了平複。

  想到這個小女人的躁舌，想到她的臭屁自誇，每一次彈完鋼琴後，那副眼神亮晶晶需要別人誇獎的模樣，厲爵唇角的笑意不斷加深。

  整夜無眠。

  厲爵沒有睡著，但不是因為暴躁而無法入睡，而是在想著一個人，所以睡不著。

  這對厲爵來說，是一種很新奇的體驗。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因為一個女人而失眠。

  因為，思念。

  “思念麽……”

  厲爵輕聲呢喃這兩個字，那種伴隨了他二十多年的暴躁情緒，徹底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