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冤情
作者:九月流火      更新:2022-05-08 12:06      字數:5822
  靈犀接到指揮使的示意,定了定神,笑著道:“王姑娘,您莫要開玩笑。”

  “王姑娘?”王言卿靠在玉色五葉枕上,頭輕輕歪了歪,“我是王姑娘?”

  她的眼神清澈坦蕩,一望見底,不像是裝的。靈犀沒主意了,看向屏風,王言卿也跟著回頭,看到山水折屏上映著一道紅色影子,屏風素雅,他身上的顏色卻張揚,站在那裏存在感十足。

  王言卿看不清他的臉,隻能感覺到他身量很高,身姿筆挺,屋子裏所有人都很怕他。王言卿不明所以,茫然地和他對望,那個人看了一會,轉身走了。

  他出去後,床前兩個丫鬟明顯鬆了口氣。王言卿無聲看著她們的表情,問:“你們認識我?”

  陸珩出去後,立刻叫郎中進府。錦衣衛行走在刀刃上,時常會受些不能示人的傷,這種時候不能找太醫,隻能私下找郎中。陸家世代錦衣衛,方方麵麵的門路都有,陸珩入京後,專門從安陸接過來幾個信得過的郎中。

  沒過一會,郎中就來了,給陸珩行禮。陸珩對著正屋示意,讓郎中進裏麵診脈。

  他坐在側廳裏,耐心地等。一會後,郎中擦著汗出來了,他一見著陸珩,舌頭就止不住結巴:“指揮使,這位姑娘……”

  陸珩坐在紫檀木圈椅上,從容不迫盯著郎中的眼睛:“她怎麽了?”

  “她似乎……失憶了。”

  陸珩挑眉,似笑非笑看著郎中。郎中也覺得離奇,磕磕巴巴說道:“姑娘落地時被網兜緩衝了一下,髒腑沒有出事,但她頭顱不慎撞到石頭,興許就是這樣失憶了。小的給姑娘看過,她知道疼、癢,四肢感知正常,基本的生活常識也有。就是不記得人了。”

  陸珩輕輕笑了一聲:“她這失憶,還真是巧。”

  “腦子精貴,撞到頭後什麽症狀都有。何況姑娘這種失憶症並不罕見,醫書上記載,從前也有人摔跤撞到後腦,一覺醒來連父母孩子都不認識,還有人摔了一跤,思維成了幼兒。這位姑娘不吵不鬧,隻是忘卻前塵往事,算是好的了。”

  陸珩指尖點著扶手,若有所思道:“是啊,如果真忘了,也是好事。”

  郎中低頭看地,不去探究陸珩的表情。陸珩想了一會,問:“這種失憶狀況會持續多久,有什麽解法嗎?”

  “這……”郎中露出為難之色,“腦子裏麵的事,誰也說不準。興許姑娘後腦的淤血散了就恢複了,興許……她這一輩子都不會恢複。”

  陸珩默然片刻,忽然笑了聲。郎中被這一聲笑激起渾身雞皮疙瘩,陸珩卻揮揮手,聲音從容,聽不出絲毫情緒:“下去開藥吧。”

  郎中摸不準陸珩的心意,壯著膽子問:“姑娘病情嚴重,不知道指揮使要什麽藥?”

  陸珩身體緩慢後仰,單臂靠在圈椅上,含笑看向郎中:“調養的藥。”

  郎中明白,這位姑娘的病不需要治了,開些固本培元的補藥就夠了。郎中拱手,馬上有陸府的下人過來,領著郎中往另一條路走去。

  郎中走後,陸珩捏了捏手指,突然覺得事情有意思起來。傅霆州的妹妹落到他手裏,而她剛巧在這個時機失憶了。陸珩不信鬼神,此刻都覺得是天助。

  陸珩腦子裏盤算著事,掀開杯盞喝茶。他抿了兩口,丫鬟靈犀急急忙忙從正屋跑過來,對陸珩行禮:“指揮使。”

  陸珩放下茶盞,問:“套出來了嗎,她還記得什麽?”

  “王姑娘一問三不知,連自己姓甚名誰都不知道,卻記得自己有一個二哥,和她關係很好。”

  陸珩輕輕嘖了聲,如此深情,他聽著都感動。可惜,傅霆州那廝要娶正妻,王言卿這一腔深情注定要喂狗了。

  陸珩道:“再回去打探。她既然記得自己有一個二哥,那書信往來多半也有印象。”

  靈犀遲疑,表情看起來有些奇怪。陸珩察覺後,不動聲色問:“怎麽了?”

  靈犀欲言又止,最後用一種一言難盡的語氣說:“指揮使,這位王姑娘……不太尋常。她能看出來我們的表情,奴婢自認為掩藏得很好,但她一眼就看出來我在說謊。”

  靈犀可不是普通侍女,她在錦衣衛受過培訓,算是半個女探子。結果一個回合未過就被王言卿當麵說“你在說謊”,靈犀靈鸞都受到了極大驚嚇。

  靈犀靈鸞知道事情麻煩了,靈鸞繼續在屋裏穩著王言卿,靈犀趕緊出來報告指揮使。陸珩知道靈犀靈鸞的水平,她們兩人再無用也不至於被普通人看出來表情變化,她們倆都這樣說,看來傅霆州那位養妹真有些能耐。

  陸珩生出些興趣,難得想親自會會此人。他彈了彈袖子,起身往外走,出門時他頓了下,回頭問:“她說,她隻記得自己有個二哥?”

  指揮使的神情似乎有些意味深長,靈犀沒想明白,謹慎地應下:“是。”

  陸珩站在門口,外麵的陽光照耀在飛魚服上,金燦燦的刺人眼睛。陸珩靜了一會,忽然抵住眉心,不可自抑地笑了出來。

  二哥……

  陸珩上麵有一個大哥,此刻在安陸老家為父親守孝。他在家裏,也行二。

  這不就是巧了嗎。

  ·

  屋內,藍田日暖,暖香襲人,屋角寶相蓮香爐吐出來的煙在陽光中嫋嫋上升。王言卿靠坐在拔步床上,安安靜靜捧著暖爐,目光卻悄無聲息掃過屋宇。

  王言卿一覺醒來什麽都不記得了,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麵前這些人是誰,隻能依靠最原始的動物本能——看臉。即便是不通教化的野人,看到陌生人後也能通過對方表情判斷善惡,王言卿現在就像一個“野人”,她毫無記憶,所以也沒有傾向,純靠臉上的信息判斷對方是好意還是惡意。

  經過剛才這段時間,王言卿已經辨認出來,這間屋裏雖然站著許多人,但做主的是兩個,叫靈鸞靈犀。剛才她們和王言卿說話,不經意地問東問西,王言卿看著她們的表情,下意識覺得她們沒說真話。王言卿提出來後,這兩個女子像是被嚇了一跳,隨即那個叫靈犀的侍女走了,隻剩下靈鸞守在床前。這回,無論發生什麽,靈鸞都不肯說話了。

  然而這並不影響王言卿觀察她的表情。靈鸞站在床邊,她低著頭,束著手,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以此來打斷外界的窺探。靈鸞自認為掩飾的很好,但在王言卿眼裏,還是像白紙上的墨,一覽無餘。

  靈鸞的嘴角向下撇著,下巴繃緊,隱隱有褶皺,她雖然垂著眼睛,但眉頭向下,微微擰起。王言卿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下意識感覺到,靈鸞抿嘴、縮下巴,說明她在壓抑自己的情緒,她眉頭微擰,說明她現在注意力很集中,並且有些許吃力。王言卿往靈鸞的身上看去,果然,她的兩隻手交握在身前,手指細微地摩擦手背。

  王言卿覺得好奇,問:“你現在很緊張?”

  靈鸞身體僵住,手指的動作立刻完全不見:“沒有。”

  靈鸞肢體、表情的變化都很輕微,一瞬間消失於無,但王言卿還是留意到,剛才她問話時,靈鸞的眼瞼迅速提了一下。

  她在驚訝。說明王言卿問對了。

  王言卿不解,她們明明說認識她,那為什麽還表現出緊張和驚訝呢?王言卿仔細盯著靈鸞,想找出更多線索,殊不知她觀察別人時,別人也在觀察她。

  陸珩站在屋外,將方才一切盡收眼底。靈犀恭敬站在陸珩身後,頗有些無奈道:“指揮使,並非我們不盡力,而是這位王姑娘非常邪門。仿佛有讀心術一樣,每次都能猜出來我們在想什麽。”

  陸珩饒有興致地抱著臂,聞言,輕笑著搖頭:“並非她有讀心術,而是她能看懂表情。”

  靈犀愈發迷惑了:“可是,靈鸞明明什麽表情都沒做。”

  “並非大哭大笑才叫表情,有些人,就是能從極細微的皮肉變化中判斷出別人的真實情緒。”陸珩想到王言卿的經曆,破天荒生出些憐惜,“她小小年紀就家破人亡,之後十年寄人籬下,可能她觀察人表情的能力,就是從那時候練出來的吧。如今她失去了記憶,卻還留著本能。”

  靈犀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能根據微小表情猜心的,她皺著眉,十分為難:“指揮使,那這個女子還留嗎?”

  陸珩聽到,輕輕一笑,抬步朝裏麵走去。這麽有意思的人,為何不留?

  王言卿聽到門口有動靜,下意識回頭看去。冬日的陽光燦爛蒼白,一個人影逆著光踏入,仿佛帶著五彩絢光。王言卿看到他的朱紅衣服,立馬想到,這是剛才那個男子。

  他是誰,他為什麽回來了?

  剛醒來時他們曾對視過,但那時王言卿沒看到對方長相,隻知道他長得很高,肩寬腿長,是副好身材。如今他跨入屏風,王言卿才發現他不光骨架長得好,相貌也極出眾。

  他劍眉星目,鼻梁高挺,臉型窄長,是很英挺端正的骨相,但他皮膚卻是冷白色的,兼之長著一雙琥珀色的眸子,看人總是波光粼粼,似含情似無情,嘴唇很薄,唇角若有若無帶著笑,立即生出一種冷峻薄情感。

  以軍中的審美而言,他的皮膚太白了,而且皮相漂亮,就有一種不靠譜、不穩重的感覺。不像是一個鐵骨錚錚的軍人,而像是那種專門背後給人捅刀的笑麵虎。

  王言卿也不知為何她會下意識地比較此人長相,她潛意識裏的審美模板是誰?

  王言卿茫然,而這時,陸珩已經坐到王言卿床邊。陸珩看到王言卿懵懂迷茫的眼神,笑了笑,說:“妹妹,你想什麽呢?”

  他的語氣親昵自然,還帶著被疏忽的不滿,一下子把全屋人都鎮住了。靈犀靈鸞吃驚地看向指揮使,她們想到王言卿可以讀表情,趕緊低頭,恨不得把自己眼睛耳朵都堵上。

  聽到這些話,鬼知道她們還有沒有機會活到明天。

  王言卿倒並沒有注意靈犀靈鸞,她所有注意力都在陸珩身上。她聽到這個稱呼,本能覺得違和:“你叫我妹妹?”

  “對啊。”陸珩露出笑,親昵地摸了摸她的頭發,“你不記得二哥了?”

  傅鉞最開始接王言卿入府的時候,並沒有想過結親的事,所以讓傅霆州和王言卿兄妹相稱。後來兩個孩子年紀漸長,傅鉞越看越順眼,這才動了湊對的心思。但王言卿叫傅霆州二哥的習慣,卻就這樣保留下來。

  他們倆姓都不一樣,沒人會真的把王言卿當傅家的小姐,傅霆州更不會把她當自己妹妹。他們兩人相伴十年,一起被傅鉞罵,一起去校場紮馬步,傅霆州闖禍王言卿幫他看門,傅霆州關禁閉王言卿幫他送吃的,王言卿甚至能偽裝傅霆州的字。對傅霆州來說,王言卿和他的關係,遠比傅家那些兄弟姐妹親近多了。

  畢竟傅霆州才是傅鉞的親孫子,如果傅霆州不願意,傅鉞不至於生出讓王言卿留在傅家的心思。傅鉞看出傅霆州不排斥王言卿,甚至很親近她,這才會替孫子做主,定下這樁事。

  隻不過,傅鉞把孫兒教的太好了,傅霆州肖似其祖乃至超越其祖,傅鉞定下來的事,傅霆州就敢推翻。

  傅霆州翻了翻手裏的書,隨便放下,問:“怎麽想起看這個?你以前不喜歡宋人的書。”

  王言卿笑了笑,說:“沒事幹,隨便翻翻。”

  她哪有什麽喜歡不喜歡呢,是傅霆州不喜歡。

  她在鎮遠侯府十年,幾乎沒有自己的愛好。傅霆州看什麽書她就看什麽,傅霆州喜歡什麽新玩意她就去學,傅霆州就是她全部生活。如今傅霆州要另娶他人,王言卿心裏空了一大塊,拿書的時候沒注意,就拿了這本。

  傅霆州盯著王言卿的眼睛,也沒繼續問,而是說:“今年冬天冷,你腿上還痛嗎?”

  習武之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毛病,王言卿有一次為了救傅霆州,從馬上摔下來,從此腿上就留了毛病,一到陰冷天氣小腿就疼。王言卿搖搖頭,說:“沒事。這麽多年了,早好了。”

  傅霆州伸手,習慣性去碰王言卿的腿,王言卿起身倒茶,順勢躲開了。傅霆州的手在空中停了片刻,不動聲色收回來。他又看了王言卿一會,道:“端茶送水這些事哪用你做。幾天不見,和二哥生疏了?”

  傅霆州這句話聽起來尋常,其實話裏有話。傅霆州長大後,很少自稱二哥了,他又不是王言卿哥哥,掛在嘴邊做什麽?他但凡提起舊稱,就是不高興了。

  王言卿垂下眸子,過了會,說:“哪有。二哥做事最有章程,我當然信得過二哥。”

  王言卿一副柔順模樣,仿佛剛才避開他隻是意外。傅霆州心裏的氣漸漸消了些,他想到王言卿在傅家住了十年,一時別不過勁也是有的,何況,她會吃醋,才說明她心裏有他。

  傅霆州剩下半截氣也散了。他握住王言卿的手腕,拉著她坐下,王言卿這回沒有再躲,溫順地坐在傅霆州身邊。傅霆州感受到掌心雪緞一樣的肌膚,放緩了語氣,問:“這些日子我忙著朝堂的事,沒時間來看你。是不是有人來你這裏說道了?”

  王言卿寄人籬下十年,哪會連這點人情世故都不懂。她斂著睫毛,輕輕搖頭:“哪有。太夫人和老夫人都待我極好,傅家妹妹們有什麽,我這裏就有什麽。我時常擔心自己做的不夠,無法回報二老,怎麽會信別人胡說八道。”

  王言卿沒否認府裏的風言風語,畢竟他娘、他祖母是什麽樣子,傅霆州自己清楚,但王言卿也反過來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這份得體伶俐,就讓傅霆州非常滿意。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傅家也不例外。王言卿話中的太夫人、老夫人分別是傅霆州的祖母、母親,如今傅霆州是鎮遠侯,他的夫人才能稱鎮遠侯夫人,侯爺的母親按禮稱老夫人。這就導致傅昌之妻陳氏一天侯夫人沒當過,直接成了老夫人。

  傅家輩分虛高,還得從傅鉞說起。傅鉞南征北戰,聚少離多,膝下唯有一個兒子傅昌,還被養成一個紈絝。傅昌兒女倒是很多,傅霆州是傅昌嫡出二子,前頭還有一個大哥,但那個孩子早夭,才五歲就得病死了,所以傅霆州是傅家實際意義上的長孫。

  傅鉞臨死時,寧願越過兒子直接傳給年僅二十歲的孫兒,也不讓傅昌繼承侯位,可見有多不待見傅昌。傅鉞明麵上的理由是傅昌有疾,腳跛,不能襲爵。傅昌腳上確實有一點毛病,但平常根本看不出來,而且,這傷還是被傅鉞打出來的。

  按理,父死子繼,鎮遠侯府這樣繼承不符合大明律法,但傅鉞是正德朝名將,帶兵四十年,人脈遍布軍隊,他和勳貴之首郭勳關係也過得去,和禮部打一聲招呼,爵位就辦下來了。

  傅鉞隔代親,什麽事都越過老妻、兒子兒媳,直接交給孫兒,漸漸傅家就積累出不少恩怨。傅霆州是嫡親血脈,太夫人、陳氏不會對傅霆州怎麽樣,但和傅家毫無血緣關係卻極得傅鉞寵愛的王言卿就成了集火點。

  王言卿這些年沒少被陳氏說閑話,隻不過以前傅鉞活著,沒人敢把手伸到王言卿身上來。傅鉞一死,這些積怨就壓不住了。

  陳氏的怨懟很好理解,老爺子在家裏獨斷專行也就罷了,她兒子的婚事,憑什麽不問她這個母親直接拍板?王言卿一個不知道何處來的平民之女,憑什麽嫁給她兒子?這不,傅鉞一死,陳氏立刻風風火火找新婦,直接把王言卿的臉麵扔在地上踩。

  王言卿不是不知道陳氏對她的遷怒,這十年裏,她屢次嚐試討好太夫人和陳氏,但毫無用處,最後隻能放棄。王言卿雖然無奈,但並不著急,因為她知道,鎮遠侯府裏能做主的從前是老侯爺,現在是傅霆州,根本沒傅昌夫妻任何事。

  所以她不慌不忙,直到傅霆州反水,才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她一直以為,她和傅霆州心心相印,心照不宣。

  傅霆州看到王言卿自他進來後就一直躲避視線,心裏也知道卿卿生氣了。傅霆州比王言卿年長三歲,又自小出入軍營,聽慣了葷段子,很早就知道男人和女人是怎麽一回事。

  在他十歲,對男女之情略微有感覺的時候王言卿就來到他身邊,小時候他們兩人在一個屋子裏午睡,王言卿在他眼皮子底下越長越漂亮,從一個小女孩變成冰姿玉骨的少女,若說他對王言卿沒有感覺,那怕是他自己有什麽毛病。

  然而,一個愣頭青可以隻娶自己喜歡的女人,但一個侯爺,除了感情,還有許多事要考慮。

  如今朝堂上因為大禮議鬧得沸沸揚揚,和楊廷有關係的人被接連清算,朝堂人人自危。而武定侯郭勳因為屢次支持皇帝,扶搖直上,官運亨通,已成了能對抗內閣的武將首領。

  文官武將是天然的敵人,傅霆州不必嚐試左右逢源,在朝堂上,沒有陣營或者兩麵討好,隻會死得更快。

  他需要郭勳,郭勳也需要他。這是一個雙贏的局麵,而投名狀,就是他和永平侯府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