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維甫難得有閑暇，麵對女兒和郭威，他就與他們閑嗑起來。

  兩個年輕人都是高級將領了，他就問他們各自部隊的情況。當問到部隊對現在的裝備有何要求的時候，女兒和郭威都回答：

  原來聽上峰說去年冬季要全部換上蘇械，可到現在都還沒有蹤影。紅玉說，像第十軍和第七十四軍那樣的部隊，三年前就全部換上蘇械。他們的火力甚至超過了日軍。

  郭威也說，今年正月他到他保定軍校的同學部隊裏，看到的也是一式的蘇械。有一種一O五毫米的榴彈炮，炮管粗得兩隻手的中指對掐都掐不過。射程在幾十裏遠，一顆炮彈可以炸出一口塘。

  梁維甫聽後，苦笑著歎了一口氣。他說，國軍那麽多部隊，什麽時候能輪到我們還兩說。蔣公在這樣的問題上，向來是公私分明得很。不是抗擊日寇，他才懶得理我們呢！

  紅玉是曉得父親的心思的。他對蔣總司令，因了抗日的原因，他才對他有著親近敬佩之感。而在蔣對待共產黨，對待老百姓的關係上，他是頗有微詞的。

  隻不過父親現在能顧全大局，而不明白表示出來罷了。

  說到部隊的裝備，老將軍慨歎唏噓了一陣之後，突然告訴兩個年輕人。說暫九軍的番號也是蔣介石憑一時的心血來潮給的。

  老將軍說，原來的暫九軍是在湖北境內，第一任軍長是馬法五，手下也有三個師。

  但是後來蔣的嫡係將領陳誠和胡宗南為了擴充自己的實力，各從蔣的手中拿走了暫九軍的一個師，暫九軍就散架了。

  軍長馬法五幾乎成了光杆司令。一氣之下，他跑到衛立煌手下去當軍長了。

  蔣介石本來想撤銷暫九軍的番號，聞聽得我們贛北的警備軍在皖贛古道上與日寇的一0六師團拚出了血性，他送了我一個順手人情，將暫九軍的番號給了我。

  警備軍是地方部隊，是不列入國民革命軍序列的。但暫九軍不同，它是隸屬於國軍序列。

  所以我當時很高興地接受下來，對蔣的抗日情懷讚佩有加。

  而關於暫九軍的來曆，我是後來聽軍中同僚說的。我才恍然大悟。

  兩個年輕人聽後，也是感慨頗多。關於國民黨軍隊內部的腐敗與黑暗，他們都有所耳聞。但因為隔自己太遠，所以從來不放在心上。此時聽老將軍講，兩人也隻是心照不宣地一笑了之！

  飯後，郭威辭別了老軍長要回部隊去。部隊駐在大鼓鎮，十天後要與梁紅玉的混成旅換防畢。梁紅玉還要在軍部辦一點事，所以他就先一個人走了。

  走到雷公殿的後山口，卻看見參謀長常雲鵬站在那兒，似在等什麽人。郭威忙上前敬禮。　　愛奇文學 ~*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常雲鵬笑嗬嗬地迎住他，口裏說：“小郭呀，你這就要走？不在梁將軍家多呆一會兒？”

  郭威有點不好意思，說：“參座，你在這裏是等梁旅長的吧？她沒有來，她還要辦點事，興許今日會在家裏住一宿。”

  常雲鵬打著哈哈說：“小郭呀，我知道。我不是等她，我是等你呀！”

  郭威一聽說是在等自己，忙挺直著身子等待著參謀長發話。

  常雲鵬一看郭威標準的軍人姿態，很高興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說：“小郭呀，隨便走走？”說著，也不顧郭威的反應，顧自朝著山口外走去。

  雷公殿的這個後山口，不似前山口那樣的突兀而下，而是一直向西延伸。就像一個人伸出的一條胳膊，伸向另一座山峰——張家嶺。

  然後路就在張家嶺上盤盤繞繞，飄然而下。路的兩旁均是生長著的密密匝匝的青竹；從山口上看下去，似大海般翻著的竹浪，一直翻到天邊。

  “小郭呀，你今年多大啦！”常雲鵬似在不經意地問。

  “報告參座，我今年二十八啦！”郭威有點意外，參謀長竟然關心起自己的年紀來了？

  他是個極聰明的人，問這樣的話，肯定別有深意。頓時臉一紅。

  常雲鵬看了他一眼，兀自笑了一下：“小郭呀，你也年紀不小啦！有對象了嗎？”

  “沒！……”郭威聲音小了許多。關於這敏感的話題，許多人不時地提起過。

  按照他的條件，保定軍校畢業，長得又帥，又是上校軍銜，何愁沒有姑娘看上他？

  但不知怎地，不管是誰問起來，他都搖頭，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架式。他根本不想談對象。

  “這些我都知道，不知道我找你幹什麽？”常雲鵬在心裏說。他又看了郭威一眼，見他窘得滿臉緋紅，就說：“小郭呀，你看紅玉怎麽樣？你們可是很熟的喲！”

  仿佛是晴天一個霹靂，郭威的耳畔訇然一響。他趕緊低下頭，臉紅得就像扯上的一塊紅布。

  這個親切的名字，他不止一次在心底呼喊過的名字，今天竟然和他連在一起了。他沒有說話，隻是把頭低下去，低下去……

  “郭威，等等……”後麵傳來了紅玉銀鈴般的聲音。

  循聲望去，隻見梁紅玉騎著拂雲飛飄然而至。郭威訥訥地說：“梁旅長，你不是要在軍部辦事嗎？這麽快就辦完啦？”

  梁紅玉翻身下馬，見了常雲鵬，忙敬了一個禮，口裏說：“常叔叔，您怎麽在這裏？”

  她又回答郭威的話：“辦完啦。我到辦事的地方去，剛要開口，對方就把材料提給我，對我說："辦完啦，是梁軍長吩咐的。梁旅長，您收好。"我好生奇怪呀，爸爸怎麽知道我要辦的事呢？我隻是對我媽說過。”

  “紅兒呀，這還不明白？這是你媽媽告訴你爸爸的。”常雲鵬笑著說。

  “哦，還真是！”梁紅玉聽常叔叔這一說，覺得很是，就笑了下，開心地說。

  “好啦，你們走吧。”常雲鵬見倆人的警衛員遠遠地跟著，就停了下來，對兩個青年將領說，“小郭呀，別忘啦，這是梁軍長的意思呀！”

  梁紅玉不知內情，問郭威：“郭旅長，常叔叔對你說什麽啦？什麽是我爸爸的意思啦？”

  “這！……我……”郭威一時語塞，拿眼往參謀長那邊看，卻見參謀長己經在往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