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魆魆的。東南不遠的泗水鎮方向，不時響起一兩聲炮聲；微紅的火光不時染紅了夜空。

  這是前麵的部隊在與敵人交火。嚴鐵英牽著滾雪龍走到鎮口。她對前來送行的葛存瑞說：

  “葛團長，天亮前撤出戰鬥吧！記住，先把炮連和機槍連撤出去，他們的行動不太靈活。”

  “我已經通知他們往筆架山轉進。天亮前我團全部也將往筆架山轉進。”葛存瑞說。

  “很好！司令部的指揮位置會隨時通知你。時刻注意敵情的變化。”嚴鐵英關切地叮囑他。

  “是。我會注意的！”葛存瑞立正道。他看到嚴鐵英騎上滾雪龍，帶著警衛排往鎮西走去，才轉身回團指揮所。

  “姐，這次敵人來得這麽突然，不知鄉親們能不能撤得贏？”木英騎在馬上說。

  “是啊！這是我最擔心的。”嚴鐵英在黑暗中呼出一口氣。

  “天亮後總會得到消息的。”副指揮長梁誌說，”我跟鄭台長說了，電台是要隨時與各地保持聯係，一定要通暢。”

  “看來我們也要加快行軍速度，明天正午前，必須趕到合水縣城。”參謀長何正達說。

  “不必走那麽快。”嚴鐵英說，“我們還是先在團村停一下，看看敵情再說。”

  原定合水城是他們設置指揮部的地方。

  合水城離太湖一百四十餘裏，日軍進犯沒遇太大的抵抗，一定會長驅直入。這一百多裏便不能算是一個很長的距離。而團村在合水城與太湖之間，也就是七八十裏光景。

  梁誌和何正達聽了嚴鐵英的話後大吃一驚。梁誌問：“莫不是指揮長要提前打鬼子的主意？”

  嚴鐵英在馬上微微一笑，說：“該打的還是要打。”

  由於是在夜間，鐵英的這個笑意，大家當然看不見。但從她語氣中顯露出來的淡定，大家還是能感覺得出來。

  到了團村，天就亮了。

  嚴鐵英很想看看群眾疏散撤離的情景。可是轉了大半個村子，卻未見一人。

  村子裏很安靜，聽不到雞鳴狗吠，家家的大門都上了鎖。看這樣兒，群眾顯然已經轉移了。

  嚴鐵英在心裏笑了一下。剛轉過一個街角，就見寶義領著一個人迎麵走來。￥　愛奇文學 …免費閱讀

  “報告指揮長，這位是高固遊擊隊的江少先隊長。”趙寶義向鐵英報告。

  “哦，遊擊隊？”嚴鐵英很高興，見這位江隊長很年輕，頂多十七八歲；問及，回答說正是十八歲。

  “你們這裏的疏散撤離工作都做好了吧？”嚴鐵英問。

  “報告首長，都做好了。我們縣、區、鄉一聽到鬼子要來，一分鍾都沒耽擱。縣下到區，區下到鄉，鄉下到村，連夜組織群眾堅壁清野。後半夜都轉移進山裏去了。”

  這位年輕的江隊長口齒清楚地報告說。語氣裏還充滿稚嫩的味道。

  “好哇！”嚴鐵英更是高興。忽然她盯住江少先說，“誒，哪你們怎麽不轉移進山裏呢？”

  “我們？”江少先被問得一愣，隨即臉一紅，“我們是部隊麽！是部隊怎麽能進山呢？我們要打鬼子呀！”

  “呃，是嗎？”嚴鐵英開始喜歡上這個小家夥了。她問他的遊擊隊有多少人。

  江少先回答說：“報告首長，我們遊擊隊有四十五人。”

  嚴鐵英故意繃著臉說：“江隊長，鬼孑是大部隊，你們這四十多人敢打鬼子？”

  江隊長一本正經地說：“報告首長，敢！我們打不過他的大部隊，但是我們可以襲擾他們。打一下就走，打一下就走，管教他們心驚膽顫。”

  嚴鐵英微笑著說：“很好！看來你這個隊長還是蠻夠格的嘛！呃，你們除了襲擾鬼子，還可以搞偵察，把鬼子的動問搞清楚，再報告我們的大部隊。還要保護好鄉親們，不讓敵人發現他們。你們的作用大得很呐！”

  “是，首長。”江少先受到鼓勵，激動得臉像一塊紅布。

  正在這時，梁誌派人來請嚴鐵英回去，說電台收到了最新的敵情動態。

  嚴鐵英告別了江隊長往回走，一邊走一邊還在思索。像江隊長這樣的遊擊隊，各地顯然都有。還有縣、區、鄉的武裝，人數當不在少數。粉碎敵人的掃蕩，這些武裝可發揮很大的作用。

  但他們各有不同的隸屬關係，指揮起來可不靈便了。她決定致電特委，請特委用一定的形式將這些武裝統一組織起來，形成一個比較大的規模，以發揮更大的作用。

  參謀長何正達找了一間比較寬敞的房子做臨時指揮所。他吩咐參謀人員把作戰地圖掛上，將兩張八仙桌拚攏，上麵鋪上軍用毛毯，就算是會議桌了。

  他將電台放在隔壁的一間房子裏，這樣做可以隨時了解各地發來的情報，尤其是日軍進展的情報。副指揮長梁誌一直守在電台旁，密切關注不斷變化的敵情。

  當嚴鐵英一腳踏進臨時指揮所時，梁誌向她報告：“指揮長，日軍分三路向根據地腹地尖頭嶺進犯。”

  嚴鐵英站在地圖前，不無揶揄地說：“我還以為石井真會釘住我一處打呐！原來還是老套路。好吧，我們也就還是用老辦法，吸其一路，全力攻擊。一定要把石井這個老傢夥打疼。”

  她迅速詢問了日軍三路進攻的態勢。

  梁誌說，一團撤離喬陽鎮之後，敵人找不到我軍，遂分兵三路：一路沿一團撤離的方向向筆架山進擊；一路從泗水鎮往南，估計會向長青、興城方向進犯；

  中間的一路便是我們走的這邊，經團村至合水，直指尖頭嶺。

  梁誌還說，已經查明，向筆架山方向進犯的是日軍的獨立大隊——笠原大隊，和偽軍一個團；向長青、興城方向和合水方向進犯的分別是日軍一個聯隊——鈴木和岡本聯隊，以及偽軍兩個團。

  嚴鐵英在地圖前站立良久，忽然踱起步來。她一邊踱步一邊對梁誌和何正達說：“石井雖然分了兵，但那一路都不是好啃的骨頭，必須繼續調動他們。”

  她指著地圖上標示的一個地方說：“一團是撤向這個筆架山。但是我們都清楚，這個筆架山並不是一座山，它是由三座互不相連的山組成。說它是筆架山，也僅是遠看像一個筆架模樣。它們每座山相隔都很遠。”

  她停了一下，繼續說：“我的意思是，把這個笠原大隊還有偽軍引向筆架山，利用山山互不相連的特點，將這夥敵人隔開。然後我們再見機行事，爭取逐步吃掉這夥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