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照例是淡淡的月光，迷迷蒙蒙地灑了一地。

  午夜過後，金角鎮裏突然響起炒豆般的槍聲。槍聲裏分明有人高喊：“鬆下信一跑了！有人把鬆下信一劫走了！”

  喊聲過後，又聽到更為激烈的槍聲。這樣，斷斷續續地，一直響到天明。天明後，鎮子裏才漸趨平靜下來了。

  這件事情似乎就這樣不明不白地過去了。好像真的鬆下信一也在人間蒸發了一樣。

  但是後來有人透露，崔成和師盛傑避開了朱由忠，還是去看望了鬆下信一夫婦。

  崔成當時見了鬆下信一，擺出一副救世主的架勢說：“鬆下先生，你是少將，我也是少將。可你現在卻成了我的階下囚。哈哈，哈哈哈哈！……”

  鬆下信一望著眼前這個不可一世的傢夥，蔑視地說：“崔先生，我沒有成為你國民黨的階下囚，我是成為共產黨的階下囚。你要我成為你的階下囚，你做得到嗎？”

  敢情這鬆下信一不僅會說中國話，而且知道二郎隊的女隊長是個共產黨。

  鬆下信一的話噎得崔成就像大熱天的癩蛤蟆，氣囊一鼓一鼓的。

  後來，據說有人在延安看到過這個鬆下信一，他和他的太太和美純子在那裏快樂地生活著。

  不過，他改了名字。他成了日本反戰同盟裏的一分子。有消息說，鬆下信一是日本反戰同盟中，唯一的一位日軍少將。

  話說嚴鐵英接到新四軍軍部的命令，帶著陳信林的三團到了新四軍軍部所在地一一安徽省涇縣的雲嶺。

  兩年前她從西溪鎮出發東進抗日，支隊成一司令員，趙明副參謀長親自到村口送行。如今一眨眼的功夫，兩年就已經過去了。

  她們在蘇皖邊開辟的具有一定規模的尖頭嶺抗日根據地，成功地粉碎了日寇對抗日根據地的兩次圍剿。

  這次在她離開的時侯，敵情顯示，日寇將對根據地施行第三次圍剿。她很擔心。不僅因為她將把主力三團帶走，而且還因為丈夫震東初到根據地，對根據地還不夠熟悉。

  而日軍的這次圍剿一定會比前兩次圍剿更具規模，更為瘋狂。

  “你放心，不是還有大叔在這裏嗎？”震東在送行的時侯，這樣地寬慰著妻子，“倒是你懷有身孕，行動多有不便，你可得注意自己的身體呀！”

  鐵英羞怯地看了丈夫一眼。幾天前，當她接到軍部的命令後，卻發現了自已一個特殊的情況一一她已經兩個多月沒來例假了。

  她沒有經過如此的陣勢，隻得對震東說。震東也不知就裏。倆人隻得又去問大嬸。

  大嬸聽了後，拉著鐵英前後左右看了個遍，突然雙手一拍，歡聲叫道：“鐵妹子，有了，你是有喜了。”

  大嬸的話弄得鐵英丈二金剛一一摸不著頭腦了。什哩有喜？有什哩喜？

  大嬸卻不管她的驚愕表情，拉著她就往醫院的方向走一一第二次打破日軍的圍剿後，趙明盡了最大的努力，建立起了蘇皖邊第一座野戰醫院。

  到了醫院，大嬸就讓醫院裏最有醫術的李大夫給鐵英把了脈。一會兒，李大夫就笑眯眯地說：

  “恭喜兩位司令，你們要當爸爸媽媽了。”

  “真的！”大嬸喜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

  “戰爭年代嘛，什哩時候有過方便？看來我們的孩子來的不是時候了。”鐵英說。

  他們牽著戰馬，在黃昏的霞氣裏走著。戰馬踏著鐵蹄，在光溜溜的石板道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還不時迸出一兩朵耀眼的火花。

  顧震東沉思著，許久沒有說話。好一會兒，他才說：“鐵妹子呀，看來你去雲嶺要好些，起碼那裏的環境會相對平穩、安靜些！你可以在哪裏順利地生產。隻是我不在你身過，苦了你一個人了。我……”

  鐵英趕緊扯住震東的手，不讓他說下去。

  “不，我不要緊！”鐵英深情地說，“你肩上的擔子才重，我不能讓你為我分心。知道嗎？”

  震東趕緊攥住鐵英的手，說：“我知道！我知道！……”

  “真的！”鐵英幸福地往震東身邊靠了靠。

  他們繼續走著。

  “誒，震東，你初來乍到江南，可能不曉得，其實軍部的形勢也不容樂觀。國民黨頑固派對軍部虎視眈眈，日寇也時有蠢動。我這次把木英姐弟倆留在根據地，一方麵大嬸要有人照顧，另方麵也是基於一種安全的考慮！你可要多關照他倆一下嘍！”鐵英說。

  “放心吧，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顧震東笑著說。

  當時鐵英堅持要讓木英姐弟倆調到趙大叔身邊，讓木英照顧好大嬸，木生給趙大叔當警衛員，他就想到了妻子的良苦用心。

  鐵英和部隊一到雲嶺，就受到了軍部參謀長的接見。參謀長是直接負責軍部警務的首長。他指示鐵英，她和她的部隊仍然回到兩年前她們駐紮的地方一一西溪鎮。

  兩天後，鐵英接到通知，讓她去軍部參加高級軍事會議。在那裏，她又一次見到了尊敬的葉挺軍長。

  嚴鐵英是第一次參加如此高級別的軍事會議，她覺得很愕然，也沒有思想準備。及至會議上宣布她擔任軍警備司令部的副司令時（司令是軍參謀長兼任），她才恍然大悟。

  會後，葉挺軍長親自接見了她。

  “鐵英同誌，你辛苦了！”葉軍長伸出寬厚的大手問候她。

  “軍長辛苦！”鐵英心裏很激動。望著葉軍長漸漸染白的鬢發。他覺著軍長蒼老了很多。

  他們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鐵英同誌，有些事情必須要你知道。”葉軍長一向直來直去，不繞彎子。

  他說：“在會議上，有些情況還不便說出來。因為我們內部的意見尚不統一。目前軍部的形勢已相當嚴峻。敵、偽、頑三股勢力犬牙交錯，其鋒芒直指我軍部。”

  “這種情況幾年前就己見端倪，也引起中央和軍部許多同誌的重視。但是，由於我們實際上在這裏經營了多年，也具備了一些規模。所以，有些同誌就舍不得扔下它。”

  “最近中央指示我們應盡快地北上或東進，以擺脫目前的這種困境。我們也討論了多次，但還沒有形成共識。因此，軍部的防務其擔子是很重的！”

  說到這裏，葉軍長似乎有所顧忌。但沉靜了一會兒，還是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