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樂山恢複了本來麵目，仍然是那個粗野、暴虐的山大王。

  他每天與周雲談論山寨的事情，談論社會上一些熱門的事，譬如說包一天又在圍剿鐵籠山的紅軍遊擊隊。他與周雲談得最多的便是在山寨重振雄風的設想。

  他的一舉一動都在恢複本相，這使周雲越來越高興了。

  周雲呢，當然少不了暗中觀察。他觀察，是想觀察出竇樂山有多少真意。

  結果周雲發現，竇樂山在迅速恢複本來麵目的過程中，確確實實還有一些不一樣的舉動。比如說在說髒話、黑話時，在周雲聽來，已沒有先前的生動、精彩了。

  不過，這些並沒有引起周雲的過分注意。因為周雲想，一些已形成的習慣，隻要受到衝擊，就可能變得不倫不類了。

  有一次竇樂山冷丁裏問周雲：“二弟，四弟真的是被你殺了？”

  周雲很快地說：“大哥，那樣的人，莫提也罷，那是斷送你家業的人啦！你留他何用？”

  竇樂山悲涼地說：“不是，四弟也是從小跟著我，我們也是過命的兄弟。再說，他想招安，也罪不至死！”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也罷，死就死屌哩，有你們幾個弟兄幫襯著，我還愁山寨事業不興旺？”

  周雲很欣喜：“是呐是呐！大哥你這樣想是好極了！”

  過了一會兒，周雲又說：“大哥，現在老三、老四的位子空出來了，為了山寨的安全，你看能不能馬上補上？”

  對於周雲提出的三當家、四當家的補闕之事，竇樂山征詢周雲的意見。周雲說從我這幾個弟兄裏選一個，在原來的小頭目中選一個，大哥以為如何？

  竇樂山心裏說：你的弟兄才來幾天，寸功毫無，就想謀座位？不怕全寨兄弟轟下台耶？

  然而表麵上竇樂山卻高興地說，那好哇！就這麽辦！

  當即在周雲的結義兄弟裏，選了一個叫吳藏的做了三當家，在小頭目裏，選了劉小風做了四當家。

  但是非常奇怪，這樣的做法，並沒有如竇樂山預想的那樣，引起全山寨的騷動。人們似乎麻木不仁了。這種不正常的狀態，隻能說明兩點：一，山寨弟兄懾於大當家的威嚴而甘願屈服。二，山寨弟兄懾於二當家的威脅而噤若寒蟬。

  一切還算平靜。

  然後按照山寨老規矩，召集全山寨弟兄舉行了拜山儀式，確定了三當家、四當家的座位。

  到此為止，貓兒眼似乎又恢複了原本的應有的秩序。

  竇樂山和先前一樣，高興時便和手下人一起樂嗬樂嗬，但大多的時間是和周雲幾兄弟在一起。

  他在有意無意中用槍皮條子抽著手下人，也抽著同周雲結義的兄弟，包括那個三當家。

  有一次喝了酒後他又抽了三當家一條子，三當家疼得當即就要發作，被周雲巧妙地遮掩過去了。

  過後三當家嘰裏咕嚕向周雲提出抗議，周雲嚴厲嗬斥了他，三當家才罷休。

  這事被竇樂山在暗地裏看了個清楚，不覺抿嘴偷樂了。

  臘八節的前幾天，周雲對竇樂山說：“大哥，我想去蘆花湖走一趟，年前我就轉來。”

  竇樂山說：“二弟，現在山外不太平，包一天、潘西武、梁紅玉他們又在圍剿紅軍遊擊隊，你去山外不適宜，還是過了年去吧！”

  周雲說：“謝謝大哥關心。但我此去又不去招惹他們，沒事的。”

  竇樂山拗不過，隻得應允：“既是這樣，你且去吧！他娘裏個屄，我想今年過年要好好樂嗬一下，衝衝一年的晦氣哩！你早點轉來，到時我們兄弟喝它個一醉方休！”

  周雲說：“好！我多則五六日，少則一二日就轉來。保準與大哥同守舊歲，共迎新春。”

  竇樂山似乎仍有點不放心，他說：“二弟，不如帶三當家他們在身邊，也好有個照應。”周雲當即拒絕了：“不用，我一個人去，沒事，我會小心的，大哥放心。”

  周雲走後的當日，竇樂山突然提出要去打獵。竇樂山說年關說話間就要到了，我們打些野物好過年。

  吳藏首先反對：“大哥，二哥剛下山，你就去打獵，驚動了官兵怎麽辦？不如等二哥回來，那時才玩得痛快。”

  竇樂山一聽，哈哈一笑：“要得，那就等二當家回來再去打獵。”

  這天的晚上，竇樂山讓吳藏去叫四當家劉小風來議事。吳藏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去了。

  不一會兒，吳藏帶了劉小風進來。

  事不多，竇樂山隻是說在二當家離開山寨的日子裏，二位當家的要多管著一些山寨裏的事。

  兩位當家的都說大哥放心，我們一定盡心盡力。

  完後，竇樂山說，小風子，我今晚上手癢癢了，我們幾個來賭他娘的一把？他娘裏個屄，這麽久都沒玩了，不知手氣如何！

  劉小風說，大哥的手氣一向看好，現在還會差哪去呢！

  於是三人就玩起牌來。

  竇樂山吩咐三當家的，叫他的倆兄弟到外麵看著點。吳藏揮手叫他們離開。

  約摸酉時時分，忽覺外麵有些響動。竇樂山說三當家的，你那兩個兄弟到哪去了？真掃興，玩都玩不成。

  吳藏說，我去看看。說著就要起身。

  “慢！三弟。”竇樂山一把按住他，一邊說一邊用眼角示意劉小風。

  劉小風會意，一個海底撈月，把吳藏腰間的手槍掏了出來。

  這邊竇樂山一用勁，吳藏就被銼到地上。

  誰知吳藏“嗷”的一聲，一個鯉魚打挺，硬是把竇樂山衝翻了。

  竇樂山心裏一驚。一個坐在地上的人竟然能夠衝起來，沒有十足的內力是斷斷然辦不到的。

  劉小風眼疾手快，他抓住吳藏的衣襟一甩，本想借力把他掀翻，卻隻抓脫了他的那件外衣。

  劉小風抓脫了吳藏的外衣，露出了他身上的短打扮和腰間挎著的短柄長刀。

  此時吳藏已經拔刀在手，正要對劉小風下狠手。說時遲，那時快，從門外飛進一人，直奔吳藏的身邊，“當”地一聲，格開了吳藏的長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