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鐵第七十八章
作者:何斌      更新:2020-03-02 05:54      字數:2115
  贛江水在一息不絕地流著、流著,一個急轉彎,將一座圓墩墩的山劈為兩半,在山的北邊與原來的岸岩相銜接,便形成一灣天然的江汊。

  山上鬱鬱蔥蔥,江水清澈見底,好一個秀麗的地方。這裏隱藏著嚴鐵英和李燦小隊,距朱庭國和包一天的搜索範圍僅十幾華裏。

  站在山上,可看到那些家夥在到處燒殺搶掠,戰士們直恨得牙咬得嘴唇出血。要不是嚴隊長囑咐他們,忍耐、忍耐,為了今後的鬥爭。他們一定會與敵拚個你死我活。死個痛快,也比這樣子要好受。

  嚴鐵英按住了戰士們急躁的情緒,硬是偃旗息鼓地隱蔽下來。

  幾天以後,聞得包一天的民團撤回了錦陽縣的鎮天鎮,朱庭國的部隊開到了流沙縣的龍鎮——那裏是靠近贛西北最近的一個鎮子,距離他們隱蔽的地方也不到四五十裏。

  這使他們仍然不能活動。

  嚴鐵英決定利用這難得的時機,讓戰士們徹底地鬆鬆勁:洗澡、睡覺,擦拭武器,檢查裝具。自己呢,也安靜下來仔細總結一下反“圍剿”鬥爭以來的經驗和教訓了。

  清晨,朝霞滿天,大地簇新。江水在汩汩地流著,並沒有驚濤駭浪。久旱幹燥的天氣,隻有清晨是涼爽的,空氣裏沾著一股江水漾起的潮濕氣息,沁入人的肺腑。

  岸邊的柳樹、梧桐樹和樅樹,正掛著鮮嫩的枝葉子,在晨風中舞動。鐵英靠在一顆大樹下,捧著一本《三國演義》正讀得入神哩!

  蘇曼站立在鐵英身邊不遠處,見她一忽兒凝神沉思,一忽兒抿嘴微笑,一忽兒情緒勃發,也惦著腳伸著脖子想看看。

  嚴鐵英看得認真,以至渾身滿是汗水了。她看著蘇曼,不覺把書拿給了她。但蘇曼可不看,她還認識不了幾個字,還讀不下來。

  但她還是接過書去,為的是讓鐵英姐休息休息。鐵英背著手在樹底下徘徊著,心緒顯得很不安寧。

  “經春來怎麽還沒有消息呢?”突然鐵英停住腳步,像是對蘇曼說,又像是自言自語。

  是嗬,這個經春來是應該早就回來的呀!這長時間沒有回來,甚至連消息都沒有,定是出變故了。

  蘇曼正要答話,李燦走過來了。這個高大英俊的青年,今天變得更英俊了。他洗了澡,還用剪子剪了頭發,衣服也換上了藏青色的褲褂。駁殼槍斜挎著。

  蘇曼笑迷了眼注視著他。他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嚴鐵英也詫異地看著他。更使得他像個喝了酒的關公。他雙手搓著,口裏隻是嘿嘿地笑著……

  江風呼呼地吹著,江水在蒸發著熱氣,竟像野煙一樣,在江麵上縹縹緲渺。江汊裏風吹浪顛起漣漪,江岸邊柳舞鳥鳴呈畫譜。

  李燦是來向鐵英匯報,說他派出去偵察的戰士陸續回來報告,敵人都撤走了,這一帶沒有發現敵人的一兵一卒了。鐵英點點頭,對李燦、蘇曼說:“我們一起走走吧。”

  這裏的人們對紅軍並不陌生。在贛東北根據地發展鼎盛時期,紅十軍曾多次遊擊到過這裏。這裏的牆壁上還留著當年紅軍寫下的標語。

  這些標語雖經歲月的風雨侵蝕,還是相當醒目。諸如:“打倒國民黨蔣介石!”“紅軍萬歲!”“一切權力歸農會!”但由於這裏距中心城市南昌並不遠,紅軍最終沒有在這一帶建立根據地。

  第五次反“圍剿”失敗後,為適應遊擊戰爭的需要,閩浙贛省委機關從橫峰葛源轉移到了磨磐山區,組織遊擊戰爭。

  而在贛東北,敵人為了撲滅遊擊戰爭的火焰,對贛東北地區進行了殘酷的“清剿”,紅軍遊擊隊活動地區日益縮小,遊擊隊受到很大損失。

  因此,早在1935年7月下旬,閩浙贛省委機關向皖南鄣公山轉移,並將閩浙贛省委改為皖浙贛省委,統一領導皖浙贛邊的遊擊戰爭。

  而對於鐵籠山的這支遊擊隊來說,一年多來由於他們不斷地打擊敵人,逐漸開辟了以鐵籠山為中心的遊擊根據地,這引起了皖浙贛省委的注意。

  省委立即派出交通員與之聯係,並傳達了黨的指示精神。但是,老張走後,鐵英的遊擊隊就遭受到敵人空前的“圍剿”,根據地受到重創。

  所以現在,沒有經春來的消息,遊擊隊與上級黨組織就失去了聯係。你說嚴鐵英能不急嗎?

  嚴鐵英望著江汊裏的水想著,走著。江汊裏雖然波濤滾動,但就表麵上看去不急、不凶。她們繞到古江道邊。這裏有一道天然的石壁,像一道門檻攔住了江汊裏的水。可以想象當初贛江為什麽在這裏易道,原因便是這堵堅固石壁的緣故了。

  她們攀上石棱坎,攀上了那半座山頂。贛江水便奔騰澎湃地躺在腳下,是那樣的雄渾。碧綠的江水激越起無數的浪濤,像無數的銀色花朵。

  透過迷蒙的煙雨,隱約可見那陡峭的西岸,關山重重。想當年她率領著部隊沿贛江而下,又是經曆了怎樣的艱難困苦啊!

  嚴鐵英的目光移動著,掠過江麵,直視著那遙遠的、白雲漂浮的天際處。她的眼前又閃現了故鄉的清淩淩的河水,跳躍著的銀色蝴蝶;高高的楓樹河堤上那棵古老的楓樹,還有坐落在堤下的她的難舍難分的茅舍。

  真奇怪,人的生存本能,就是能夠自己搭起一個窩!然而世界上一切事物既容易生長,又容易消亡,那座曾經有過溫暖的茅屋,是否還存在呢?

  她後來到了蘇區,聽從楓樹河逃去的鄉親說,她一走,茅屋就被“黑麵虎”燒掉了。唯有那棵幾抱粗的楓樹,還是森森地存立在那兒。

  那堤上還葬著自己的父母親,那墳上的苦楝樹該是又高又粗了吧!八年了,誰去給他們上墳?他們又是怎樣地牽掛著女兒們,也許每日裏都在號啕著——他們的三個背井離鄉的,不知在天涯還是海角的女兒啊!

  父親,他的忠骨卻正在散發著強烈的熱和光,照耀著中國的大地,照耀著人們前進的道路!母親,她的善良忠厚的品質,於日月共輝光,於山河共存有。

  嗬,她的心中悲與恨交織著,但她沒有傷感,隻有力量,這是十來年聚集起來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