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暫編第九軍更命為國民革命軍獨編第一縱隊，簡稱“獨一縱”，人員變動極大。

  部隊中也像中央軍的嫡係部隊那樣，學院派、軍校派、留洋派基本代替了地方派。

  像二十七師，師長藍先田是黃埔係的。盡管他在戰爭期間長期無病小養，小病大養，他的仕途卻始終是鴻運高照。

  這裏就出現了一個問題：學院派，軍校派和留洋派確實為軍隊的知識化，科技化輸送了新鮮血液，但是卻忽視了一個基本事實，軍隊中那些實戰經驗豐富的人被排擠掉了。

  而這些人因為久經戰火考驗，出生入死。特別是在對日作戰中，這些人通過與對手的反複較量，彼此都曉得對方的招數。這是從戰爭中認識戰爭的結果，是彌足珍貴的。

  現在把這些人踢出局外，戰爭形勢就變得嚴峻起來。這似乎不是危言聳聽。實踐會證明這個基本事實。

  竇樂山很幸運，整編後，他被整編到二十七師七十二旅，他得於繼續當他的團長。而且，他的三個營長中，至少有兩個是他所熟悉的。這就是鮑霆、孫二望。

  這上峰也不知是看中了他的土匪老底子，還是怎的，放牛娃出身的陳西民就被踢出了團長之列，去做什麽七十二旅的副參謀長。明升暗降。

  但陳西民是個老實人，他也不覺得自已就應該當團長，不當團長就少了什麽似的。

  副參謀長是協助參謀長工作的。而他跟閔小青又是一塊長大的兄弟，他們在一起工作是和諧的。所以他每天帶著一個勤務兵，上班、飯堂、宿舍輪軸轉，並不覺得空虛。

  他自從跟著梁紅玉之後，有空就學文化。現在他能很順利地閱讀大部頭的軍事理論著作。還能閱讀《左傳》《孫子兵法》這樣的古代軍事書籍了。

  他尤其喜歡《三國演義》。當時他還不曉得像《左傳》、《孫子兵法》這樣的書籍與《三國演義》是不同體裁的書籍，也就是說他不明白書籍還分體裁。他就覺得《三國演義》好讀。裏頭的用兵要義比其他書籍通俗、易懂。

  所以，他現在時間多了，那書就看得多了。書看得多了，有時又會去聯想自已經曆過的一些戰鬥。這樣反複揣摸，卻也有不小的收獲。

  自從上峰把自已甩在副參這個位置，他就覺得做好參謀長的工作也不容易。參謀長的工作其實是非常瑣碎的。他要做好主官的眼晴和耳朵的工作，首先就要勤快，其次就要細心。

  當你把那些翔實的數字或情報整理出來，再用直觀形象的圖形或線條呈現在主官的麵前，你就為主官的決斷和勝利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所以，一段時期以來，盡管還沒有攤上戰鬥任務，但他沒有一刻閑著。隻要是上班，他跑機要室，跑作戰室比誰用的時間都多。

  他經過對所有能獲取的情報的綜合分析，覺得戰事已經在衡陽展開。中日雙方或者已經在衡陽進行著一次生死大決戰。他把這些推斷告訴閔小青。

  閔小青做了幾年的參謀長，他比陳西民有經驗。他告訴陳西民，他正在特別關注南線戰事的發展。日軍為了打通大陸的交通線，他們一定正在衡陽搞大動作。

  果然，消息傳來，就在他們的部隊還在整編的過程中，衡陽會戰就開始了。日軍大將橫山勇集中四五個師團，上十萬人的兵力圍攻衡陽。

  衡陽之戰空前慘烈。

  守衛衡陽城的是國軍第十軍，軍長方先覺。第十軍麾下隻有不到一萬七千人。兵力眾寡如此懸殊，這在自中國抗戰以來，城市保衛戰中所沒有的。

  衡陽城在日軍飛機大炮的煎熬中，獨自抗擊著幾倍於已的日軍，傷亡慘重。統帥部命令第十軍堅守10一一15天，援軍即可趕到。

  但當援軍好幾個軍增援衡陽時，卻被日軍阻擋在衡陽城外。狗日的橫山勇也學中國人的“圍點打援”，將中國援軍悉數阻擊在衡陽城外。

  陳西民就是根據這些情況，推斷出統帥部還會加強增援衡陽城的兵力。

  不過這個任務會不會落到獨一縱的身上，還不可知。因為畢竟這支部隊不久前才從戰場上下來，本身遭到了重創。

  恰在這時，旅長郭威來找他，要他隨同自已趕赴贛北完婚。梁紅玉和陳靜都在那兒等著他們呢！

  這確實是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尤其是陳西民，他和陳靜在贛南的富新防線互生愛意，但並沒談及婚娶婚嫁。他們甚至覺得，有那種想法都應該是一種奢侈！

  幸福來得太突然。當他把這個消息告訴閔小青時，這位好朋友當即發出了祝福。

  他告訴陳西民，郭威已經把旅長的工作暫時移交給他了。你請假即日也可生效。你們快點成行，爭取早點回來，說不上什麽時候就來戰鬥任務了。

  七月下旬，郭威和陳西民動身前往贛北。

  他們帶了一個班，打扮成商人和夥計模樣，從清江上火車到昌北的德興站下車。又坐人力車到丁陽橋，再坐船過鄱陽湖到古渡口，在古渡口的旅店裏住了一宿。

  第二天，他們在龍鎮上了客車。客車沿著蒼流公路轉錦蒼公路，於傍晚時分到了錦陽城。

  包青派了一輛小轎車和一輛大卡車到錦陽客車站接郭威、陳西民他們。

  郭威、陳西民見是包青，先是一愣，因為他們以前僅是認識，但無深交；又因為他與包一天的關係。所以他們僅是禮節性地握了一下手。

  包青也不計較。郭威、陳西民如此態度，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明白，即或自已以錦陽縣保安團團長的身分示人，在他們眼裏都不值一提。

  不是麽！郭威是主力部隊的少將旅長，陳西民呢，則是郭威手下的上校副參謀長。他們的身分都比你要顯赫。

  車子沿著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走。幾年不見，這錦陽城變多了。變得熟悉的陌生了，陌生的更具陌生了。

  車子停在梁公館前，就見梁紅玉、陳靜站在大門外迎接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