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大爺聞言不由也跟著心酸，想說不是，但是卻哪裏張的開嘴？站在他麵前的這人，雖然是二海，但是馬大爺卻更加知道他如今的身份，所以哪裏還敢回答？

  又回答什麽呢？

  他一個平頭小老百姓哪裏敢跟堂堂王爺攀交情？

  “那囡囡呢？還有阿福呢？您也打算都不認了嗎？”趙清明又歎了口氣兒，問道，“那大娘跟瑞兒呢？是不是也要跟您一並從今往後都不認我們一家了呢？”

  趙清明跟翩翩的確都沒有驚動四鄰的想法，但是馬大爺一家卻是不一樣的，他們誰都沒有想瞞著馬大爺馬大娘他們，他們也舍不得跟馬家斷了關係，這麽多年的相處下來，馬大爺馬大娘就是他們的親人，瑞兒也是他們喜歡的後輩，如今更是沒有下落，讓他們牽腸掛肚，不管瑞兒是個什麽下場，趙清明跟翩翩都沒有想過就此跟馬家斷了關係。

  實在是割舍不了。

  他們兩個殘廢初拉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時候，是馬大爺馬大娘熱情相助，讓他們得以在涼州安身立命，可以說沒有馬大爺馬大娘就沒有他們這幾年的安生日子。

  也是馬大爺馬大娘看著阿福出生，幫著趙清明跟翩翩度過了為人父母最初手忙腳亂的時候。

  是馬大爺跟馬大娘讓他們明白什麽叫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即便日後他們要回京師，即便他們再不可能做回二海小兩口，但是馬大爺跟馬大娘都會是他們永遠的親人，也是他們想著要盡孝的家中長輩。

  所以趙清明此刻看著這樣的馬大爺，心裏真的不是個滋味兒。

  馬大爺心裏同樣也不是個滋味兒，他心裏像是長滿了草似的，這兩天真是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兒，樁樁件件都讓他招架不住，他聽得出來趙清明的無奈，也知道這孩子對他是真誠的，是發自內心的，但是……

  但是他畢竟不再是二海了呀，他是王爺呀！

  馬大爺心裏糾結到了極點，整張臉都跟著較起勁兒來了，皺巴巴的像朵菊花，好幾次想跟趙清明說點兒什麽，但是卻愣是張不開嘴，就那麽愁巴巴的一張臉站在原地，趙清明到底也舍不得為難老人家，所以也就沒有再追問，盼著老人家能早些想明白，一邊又再三請馬大爺放心，有他盯著，一定會查清瑞兒下落。

  這一次馬大爺倒是再沒有跪地謝恩，隻是紅著眼跟趙清明哽咽道：“麻煩了……”

  “自家孩子，有什麽可麻煩的？”趙清明道，見馬大爺對自己態度比剛才自然了一些，心裏還是挺高興的，頓了頓，然後趙清明又道，“大爺，我跟囡囡就不同您一道回了，要是大娘問起來的話，您先瞞著點兒，就說我跟囡囡打聽到了親戚的消息，在他家中小住幾日，大娘如今身子不好，怕是受不得刺激，就先別告訴她了。”

  趙清明說的也不是假話，的確是有了親戚消息嘛，舅舅可是貨真價實。

  “好，我……我記下了，那我……我就回了。”馬大爺聽他說不回去一時間又有些空落落的，不過卻也覺得這是順理成章的事兒，畢竟人家鳳子龍孫鳳子龍孫的確是不適合住在那樣寒酸簡陋的小院兒，從前也真是為難人家了。

  “我送您。”趙清明點點頭，抬腳就要送馬大爺出去。

  “不用！不用！我自個兒能走！”馬大爺忙不迭搖頭道，哪裏敢勞動人家堂堂王爺送他一個老頭兒。

  馬大爺好不容易輕鬆一點兒，趙清明也不想讓他又緊張，便就沒有堅持，隻把他送到了門口，魯平跟董大儒已經等在院子裏了。

  馬大爺朝他們走去，都走出去好幾步了，卻又頓住腳，然後轉過身來，看著趙清明，趙清明忙得快步上前，行至馬大爺麵前：“大爺，是還有什麽事兒嗎？”

  馬大爺搖搖頭，看著趙清明的目光卻帶著明顯顯的不舍，頓了頓，還是硬著頭皮說出憋在心底的話：“你們往後是……是再不回來了，是嗎？”

  不回哪兒？

  是涼州還是那個巴掌大的小院兒？

  抑或是永遠告別二海小兩口的身份、再也回不到從前那般了？

  馬大爺說的不清楚，但是趙清明心裏卻明白，當即便就篤定地道：“大爺您放心，我們會回去的。”

  是啊，他們肯定會回去的，就算身不由己不能再返回涼州，但是他們的心卻一定會回來，因為這裏是他們的家啊，他們到死都不會忘記。

  趙清明甚至都已經想好了，瑞兒隻怕已然性命不保，那馬大爺跟馬大娘他們是無論如何都要管的，所以等日後重回京師的時候，馬大爺跟馬大娘他們肯定是要一並帶回去的，到底不是帶在自己的身邊，趙清明跟翩翩都不可能會放心的。

  雖然馬大爺馬大娘一開始未必肯願意與他們回京師，但是趙清明相信，他們的想法跟態度都會發生轉變的，尤其是老兩口這麽稀罕小福星，在沒了瑞兒這個唯一乖孫的牽絆之後，小福星或許就是老兩口晚年唯一的慰藉了。

  所以即便是無恥的用兒子做籌碼，他也一定要把老兩口給拐到京師去。

  而此刻，看著馬大爺眼裏明顯顯的不舍，趙清明心裏的這個念頭就愈發堅定了。

  其實不單單是馬大爺馬大娘舍不得他們，他們又哪裏能舍得馬大爺馬大娘呢？

  雖然嘴上一直叫的是“大爺大娘”，但是或許在心底，趙清明跟翩翩早就拿他們當爹娘來看了。

  “那就好，那就好。”馬大爺慌慌地點點頭，然後又轉身急匆匆地朝魯平跟董大儒走去。

  趙清明目送著他們離開左跨院，半晌一聲歎息，然後返回了書房。

  雖然魯平嘴上說是才讓人收拾出來的左跨院，但是趙清明卻瞧得出來，這並不是短時間內就能收拾出來的，就比方他如今所在的書房，博古架、書架都齊齊整整地擺著文玩、書籍，可以說是纖塵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