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爺的話，好在沈郎中人還沒走，如今人就在老夫人處，”師爺忙不迭道，“不過夫人還是心裏不安，所以派人來前院請老爺，讓老爺過去一趟。”

  白士仁聞聲連連點頭：“我當然是要過去的。”

  當下，白士仁便就要隨師爺出去，但是魯平卻還在呢，白士仁便就有些為難，魯平正好也想去見一見白老夫人，瞧瞧到底是個什麽情況，所以便就跟著起身道：“老夫人的身子要緊，白大人隻管過去，隻是在下也掛心得很，若是白大人覺得方便的話，在下也想去後院見一見白老夫人，雖說幫不上什麽忙，不過卻也算是做小輩兒的一份心了。”

  白士仁當然不會攔著的，他就等著魯平提呢，當下便就點頭答應，道：“如此，那魯老弟就請隨在下一道前往吧，魯老弟這般請。”

  “白大人請。”

  ……

  魯平隨白士仁匆匆來到白母所在的小院的時候，沈郎中正在房中給白母診治，因為沈郎中一直都負責顧看白家人的身子，所以跟一家人都十分相熟，也就沒有起身給白士仁行禮，白夫人站在一旁擔心看著，垂淚不已。

  魯平跟著白士仁走進白母的寢房，瞧著床上麵色蠟黃、蒼老異常的白母，心裏就是一聲“咯噔”，白母的身子，看上去倒不像是假的，的確是病入膏肓的模樣。

  難道是……他之前想多了？是他誤會了白家人？

  魯平正疑惑的時候，就聽著白夫人的啜泣聲傳來：“老爺，您總算是來了……老爺，這位是？”

  冷不丁地看見白士仁身後還跟這個陌生男人，白夫人嚇了一跳，白士仁旋即介紹道：“這位是京師過來的魯大人，特意過來探望母親的，魯老弟，這是內子。”

  “見過白夫人！”魯平忙不迭跟白夫人行禮，不是客套敷衍的行禮，是正兒八經地行禮。

  白夫人雖然不過隻是個足不出戶的後宅婦人，但是她卻也是正經八百的三品誥命，還是當年萬歲爺親封的。

  “魯大人有禮了，”白夫人忙得福身還禮，家裏冷不丁地來了這麽個男人，白夫人也不好再哭哭啼啼了，隻能強忍著難過，拿出一副夫人的架勢，同魯平道謝，“難為魯大人記掛家母，還特地前來探視，多謝魯大人，隻是家裏如今這樣的情況……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魯大人見諒。”

  不待魯平開口，白士仁已經搶先一步道：“魯老弟要真是那樣的人，如何還會親自過來探望母親？你就別胡思亂想了。”

  白夫人聞言忙點點頭，這個時候沈郎中也已經起身了，朝外堂走來，白士仁白夫人趕緊都跟了出去，白士仁忙不迭詢問道：“沈郎中，家母情況如何？怎得好端端地卻又昏過去了？”

  沈郎中一臉疲色，無奈地搖搖頭道：“回白大人的話，在下也是束手無策。”

  白士仁跟白夫人頓時皆是麵色大變：“沈郎中此話怎講？”

  “有道是藥到病除，若是藥都到不了的話，那這病自然也就除不了的呀？”沈郎中當下便無奈地攤了攤手，歎了口氣兒，又道，“方才在下詢問了白夫人，白夫人說這兩天老夫人十分虛弱，以至於連吃飯喝水的力氣都沒有，更別說是喝藥了，還是白夫人親手一勺一勺將湯藥給老夫人喂進去的，隻是老夫人卻死活咽不下去，又將湯藥吐了出來，別說是老夫人這樣的年紀身子骨了，便就是個青年壯漢，幾日滴水粒米不進的話，人也是撐不住的，更何況老夫人又一直身有舊疾？”

  麵對著這樣的白老夫人，沈郎中也真是束手無策，就算醫術再如何精湛，用藥再如何了得到位，但是也架不住白老夫人這樣，壓根兒就吃不進藥的啊？

  沈郎中這話說的已經不算委婉了，意思已經很明確了，白老夫人年老體衰，已然是病入膏肓，眼下也就隻剩下熬日子的份兒了。

  聽了沈郎中這話，白夫人倏然變色，忙不迭詢問：“沈郎中您這話的意思是……是個什麽意思？我怎麽聽不明白？還望沈郎中……說清楚。”

  白夫人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顫顫，雖是詢問，但是卻明顯心裏也是聽明白了沈郎中這話的意思的，隻是一時還無法相信，故而才又出口詢問。

  沈郎中還能說什麽？隻好硬著頭皮跟白夫人道：“在下醫術不佳，還望夫人……見諒。”

  這下子，白夫人是總算徹底聽明白了，心裏最後意思的期望也驀地變成了空，沈郎中這話甫一出口，就瞧著白夫人的身子跟著一陣輕顫，沈郎中嚇了一跳，險些呼出生來，好在是丫鬟眼疾手快給扶住了，才不至於跌倒，白夫人被丫鬟扶著，卻再也忍不住了，捂著臉哭出了聲：“我可憐的娘啊！是兒媳不好，是兒媳粗苯伺候不周，都……都是兒媳不好！兒媳不中用呐！”

  白夫人的內疚自責之情溢於言表，白士仁就更是不必說了，一時之間，麵色難看得厲害，回頭朝寢房中看了看，半晌扭過頭來，眼睛也已經泛紅了，到底還是伸手拍了拍白夫人的肩膀，寬慰道：“行了，這不管你的事兒，你已經盡力了，娘不是個不明是非的，自然也不會怪你的。”

  白夫人卻還是哭，一個勁兒地搖頭說都是自己的錯，她原本身子就不算好，這樣一來，就更加虛脫，麵色慘白如紙，白士仁擔心她也會出事兒，當下就趕緊吩咐奴婢扶著白夫人回房歇著了。

  “老爺……”臨走之前，白夫人忽然喚住了白士仁，滿臉淚痕、麵帶哀求，啞聲開口道，“方才娘昏迷之前還一直念叨著有成呢，老爺，娘這是放不下有成呢……”

  白老夫人當然放不下白有成這個碩果僅存的大孫子，如今病入膏肓，眼看著就隻剩下挨日子的份兒，老人家臨終之前惦念孫子，想要再見一眼，這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