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的侍衛親自來涼州，那不用問了，自然是有了不得的事兒，自然也是萬歲爺的吩咐，果然，那侍衛旋即點點頭，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封密折雙手遞到了魯平麵前，一邊道：“這是萬歲爺給魯大人的密折，請魯大人過目。”

  魯平雙手接過那密折，打開來看，結果人就愣住了，原因無他，這奏折上赫然落了兩滴暗紅血點。

  不錯，就是血點，這對於武將出身的魯平來說，根本不用猶豫琢磨，是一眼就能辨認出來的。

  奏折上麵怎麽會有血點？而且還是萬歲爺批複回來的奏折。

  這血點難道竟是……

  一時間，魯平腦子裏頭亂哄哄的，他根本都不敢往下麵想，隻是眼前變得模糊起來，模模糊糊中，他仿佛看到了萬歲爺的臉。

  記得此次臨行之前，他最後一次在禦書房見到萬歲爺的時候，就覺得萬歲爺比上一次更加瘦削了，好像自己萬歲爺登基之後，他每一回見到萬歲爺，心裏縱有這個想法。

  萬歲爺在日益消瘦，雖然瞧著精神頭不錯，但是魯平卻總在擔心萬歲爺的龍體，尤其是最後一次見到萬歲爺的時候，萬歲爺的麵色實在不算好，帶著一絲病氣，人也顯得憔悴，魯平心中的擔心不由更甚了，以至於告退之前，他還硬著頭皮跟萬歲爺道：“懇請萬歲爺保重龍體。”

  其實這話對於魯平來說是僭越的，萬歲爺的龍體豈是他一個臣子能夠擅加揣測過問的？而魯平也不是不懂為臣之道，所以這些年來，才能在兩位君主麵前伺候得宜，深受重用，但是那個時候，不知怎麽的，他就是沒忍住，幾乎是經過了深思熟慮，又幾乎是沒過腦子就脫口而出，這話說完，魯平倒是沒覺得後悔，隻不過卻也知道自己言行失當，隻怕萬歲爺要動怒了，魯平當時都做好了被萬歲爺降罪處罰的準備。

  但是萬歲爺卻並沒有降罪於他，反倒難得牽了牽唇，露出了一個淡淡笑來，對他道：“你在西北為朕分憂解難，朕也能鬆口氣兒，自是有助於保重龍體。”

  萬歲爺這話著實讓魯平感到震驚，畢竟在魯平看來，這位新君著實是喜怒無常，諸如伴君如伴虎的說法，在萬歲爺身上真真是再合適不過了，雖然萬歲爺重用於他，卻對他從未這般和顏悅色過，尤其是明明在他言行失當之後。

  魯平誠惶誠恐，對著萬歲爺又是拜了又拜，這才畢恭畢敬退出了禦書房。

  那是魯平離京之前最後一次見到萬歲爺，那也是魯平印象最深的一次麵聖，此刻回想起來，魯平不由又疑心起來，萬歲爺的龍體……

  當真如他猜測的那般欠佳嗎？

  竟都到了如今這般地步？

  魯平對著那兩滴暗紅的血滴愣了好一會兒的神，直到窗外的一聲鳥鳴才讓魯平收回思緒，他決定不再胡思亂想，開始仔仔細細地看萬歲爺的批複，這正是萬歲爺對自己上一份奏折的批複，最後，萬歲爺還額外加了一句——

  另，安排方恒之與王夫婦相見，趁早！趁早！

  魯平看著這短短的一句話，一時間又有些愣神，他剛才還正琢磨著萬歲爺對寧王夫婦什麽意思，到底要怎麽安置寧王夫婦來著呢，結果這時候便就接到了萬歲爺的指示。

  萬歲爺這是讓他安排方恒之跟寧王夫婦見麵，所以，萬歲爺這是已經打定主意，不再繼續悄默聲地盯著寧王夫婦，而是著手安排寧王夫婦返京嗎？

  而且正是因此，萬歲爺當初才著意安排破格提拔了方恒之參與這一次與西域諸國的互市和談？

  是啊，有方恒之這個親娘舅在，迎寧王夫婦回京必然會順利許多。

  不過魯平心裏也不是沒有疑惑，不管怎麽看，萬歲爺對於安排寧王夫婦回京的想法做法都是一早都定下來的，而萬歲爺的做法明顯也是徐徐圖之，但是這一次，萬歲爺卻愣是用了兩個“趁早”，這態度跟從前明顯是截然不同的。

  萬歲爺怎麽突然就這般急切要迎寧王夫婦回京了呢？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才讓萬歲爺對迎寧王夫婦回京一事態度上發生了這樣大的變化呢？

  萬歲爺這態度的轉變跟……這奏折上的這兩滴血點子又是否有關聯呢？

  魯平對著那一行短短又有些淩亂的字跡以及那兩滴暗紅的血點看了一會兒，心裏越想越是發涼，也越是不敢往下想，既是如此，那索性便也不去想了，隻管按照萬歲爺的吩咐做事罷了。

  魯平卻沒有著急去見方恒之，而是又喚了剛才的那個手下進來。

  “吩咐你的事兒已經辦了？”魯平問道。

  “是，屬下剛剛已經命人前往阻攔董大儒爺孫了，”手下忙不迭躬身道，“大人隻管放心，這事兒肯定辦妥，不會出半點兒岔子的。”

  魯平聞言，卻不由搖搖頭一聲歎息：“你這事兒做的未免也忒利索了些。”

  那手下聞言登時就愣住了：“啊？”

  魯大人這話到底是個什麽意思？他咋聽不懂呢？

  魯平也沒有答疑解惑的心思，隻是抿了口茶，又吩咐道：“去，把你的人給找回來。”

  那手下兀自一頭霧水，明顯顯是沒有聽明白：“大人的意思是……”

  “就是讓你把人給找回來，不必阻攔董家爺孫了，”魯平還算和氣地跟手下解釋著，“由著他們來涼州，現在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是聽明白了，可是……這是為啥啊？這才多會兒的功夫啊，大人咋變得這麽快啊？

  大人究竟知不知道啥叫朝令夕改啊？

  不過那手下倒也不是個話多沒數的，即便心裏瘋狂吐槽，不過嘴上卻是不敢多說什麽，當即忙不迭躬身領命：“是，屬下明白了！屬下這就去辦！”

  “那就快去吧！”魯平擺擺手對那手下道，看著手下急匆匆出門了，他也沒閑著，一邊繼續把給雷達英的信寫完了讓人趕緊送往西北大營，一邊自己則起身往後院走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