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仲齊都這樣說了，趙清明自然也不好再多說什麽了，時候不早了，趙清明便就要起身告辭了，才起身就聽到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推門一看，正是匆匆回來的沈郎中。

  “沈郎中，您這是剛回來呀？”趙清明跟沈郎中打招呼。

  “是二海來了啊，”沈郎中跟趙清明點點頭，然後就朝這邊走過來，問道，“馬大爺現在怎麽樣了？你瞧，我都沒空過去看看。”

  趙清明含笑道：“不要緊的，馬大爺好多了，再過幾天也就好了，多謝沈郎中垂問。”

  “既如此，那我就不過去了，要是馬大爺還有什麽情況，你隨時過來找我，要是我不在家裏，你就先找別的郎中，”沈郎中道，說到這裏，麵露歉意道，“實在是這程子太忙，走不開，要不然我就親自去瞧瞧馬大爺了。”

  “沈郎中客氣了，隻管忙您的，”趙清明忙點頭道，瞧著沈郎中來去匆匆的模樣，趙清明隨口問道，“沈郎中這是剛從白府回來？”

  “嗯，是啊，回來取一味兒珍貴藥材，怕小虎毛手毛腳，我親自來取，”沈郎中點頭道，隨即又含笑道，“你聽小虎說的我在白府忙活的事兒？”

  “嗯，早上聽小虎說了一嘴。”趙清明點頭道。

  兩人在門前說了一會兒的話，莫仲齊也走了出來，問道：“白家老夫人情況怎麽樣了？”

  沈郎中聞言，不由搖搖頭，歎了口氣兒道：“白老夫人情況不大好，隻怕挨不了多長時間了。”

  莫仲齊聞言麵色頗為凝重，半晌，點點頭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快取藥回去吧。”

  “是，徒兒遵命。”當下沈郎中躬身退下，然後匆匆回房取藥去了。

  趙清明見莫仲齊麵色凝重，頗有些詫異，便問道：“莫先生認得那位白老夫人？”

  莫仲齊仰頭看天，歎息著道：“涼州人哪兒有不知道白老夫人的？”

  是啊，涼州城裏的人，哪兒有不知道白家？不知道那位送夫送兒上戰場、被先帝稱頌的英雄母親的？

  白老夫人的名聲在涼州城，甚至整個西北都影響很大，堪稱是涼州城之楷模，同樣，白老夫人的悲慘遭遇，也眾所周知，這位命運多舛的老婦人，早年喪夫，好不容易將遺腹子養大成人，又送上戰場殺敵，自己卻親眼目睹，西域人連殺兩位孫子的獸..行，險些一命嗚呼。

  這樣的悲慘經曆，更是引得眾人同情，也同樣激勵涼州人奮勇殺敵，後來白老夫人的兒子白士仁做了涼州巡撫，是相當得民心的，這裏頭不僅僅有白士仁自己的努力，也少不了白老夫人的影響。

  莫仲齊當年對白老夫人便就十分敬重，當時白老夫人因為痛失兩位愛孫病倒不起，便就是莫仲齊毛遂自薦去為白老夫人醫治，即便是莫仲齊這樣好的醫術，也是頗心血，花了幾年時間，才讓白老夫人身子有了起色，足見白老夫人當年狀況有多差勁，也就是莫仲齊，換二一個，白老夫人肯定是撐不下去的。

  提到舊事，莫仲齊不由一聲歎息：“其實我一直後悔，當年就不應該出手相救。”

  莫仲齊這話不可謂不狠毒，跟所謂醫者父母心，簡直是背道而馳，不過趙清明卻並沒有覺得詫異，抑或是不解，莫仲齊是個什麽意思，趙清明是能夠理解的，這就跟他如今對白士仁的想法一樣。

  他寧願白士仁當年就戰死沙場，作為一個英勇殺敵、受後世敬仰的英雄存在，而不是如今庸碌無為、甚至是魚肉百姓的昏官存在。

  所謂愛之深、責之切，就是這個意思。

  ……

  趙清明走了之後，莫仲齊一個人在書房裏頭一直坐到了日暮西山，腦子裏反反複複想的都是從前自己給白家的交集。

  起先是他聽聞了白家之事，又是敬重又是同情，故而主動登門、毛遂自薦為白老夫人醫治，當時白老夫人因為刺激過度，已然是病入膏肓，不知看了多少郎中，始終沒有什麽好轉，反倒愈發嚴重，還有白夫人，將將分娩本就身子孱弱，又受到這樣的打擊，簡直就是奄奄一息，這婆媳兩人當時的情況，實在危及，以至於白家當時都已經準備好了棺材。

  莫仲齊當時還很年輕，怎麽看都不像是醫術精湛的，但是本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想法，莫仲齊還是被請了進去，他這一去，就一舉救了白老夫人跟白夫人兩條性命，也是從那個時候起，莫仲齊開始在涼州有了名氣。

  因為救命之恩，白家人對莫仲齊自是感恩戴德，莫仲齊對白家人也是敬重非常，這樣一來，兩邊走動得也就頻繁了，後來也是因為莫仲齊的妙手回春，白夫人才能人到中年再度有孕，誕下了白有成這個名副其實的老來子，白家人對莫仲齊更是感恩戴德，莫仲齊自己也覺是頗為欣慰，覺得自己總算是讓支離破碎的白家變得完整起來了。

  但是……

  他當年到底該不該救白老夫人、白夫人呢？

  還有白有成呢？他該不該幫那混蛋玩意兒降生人世呢？

  很多年後，莫仲齊一直在反思。

  漸漸地，莫仲齊斷了跟白家人的往來，也漸漸地不願意在涼州多做停留，總是東奔西走，有意無意地躲著涼州城。

  他總覺得自己對不起涼州。

  “哎！”暗黑下來的書房裏，傳來莫仲齊一聲悠長無奈的歎息。

  ……

  莫仲齊思緒萬千的時候，趙清明他們已經在吃晚膳了，趙清明、翩翩、苗大嫂苗大哥，四個人圍坐在桌前，今天的晚膳就比較豐盛了，趙清明回來的時候，特地從老官莊買了幾樣酒菜回來，算是給苗大哥苗大嫂他們慶祝了。

  比起早上的你死我活，這個時候的苗大哥跟苗大嫂簡直是再蜜裏調油不過的了，尤其是苗大哥，美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兒了，這也能理解，又要做爹了嘛，而且這一次還一下來倆！不高興才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