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沒有誰會是一輩子不留遺憾的，他們也一樣。

  他們能做的是盡量縮小這個遺憾，而不是終日為了那點子不切實際的也許可能長籲短歎、抑或是內疚掙紮。

  他們能做的是珍惜他們來之不易、又平凡的每一天。

  ……

  趙清明在廚房裏忙活著做飯的時候, 涼州城的金峰別院裏頭，廚娘已經準備好了午膳，色香味俱全不說，用的還盡是些山珍海味，不過滿當當的一頓飯都放涼了，人卻愣是沒有湊齊，隻有胡須花白的涼州巡撫白士仁一個人尷尬地坐在一旁。

  金峰別院是魯平之前就奉命在涼州采買的一座別院，跟金峰別院一起采買的, 其實還有翩翩跟趙清明的那間小院，隻不過當時魯平很有眼色地當場又低價將小院賣給了趙清明跟翩翩。

  不過除此之外，魯平還一並在涼州采買了三座小院，這些小院都跟趙清明翩翩的家規模格局都差不多，就是尋常涼州人住的宅院，而且也相去不遠，不過確切地說，應該是跟秋安堂相去不遠，畢竟這些宅院都是之前趙清明還在嘉善的時候，派人前來涼州探尋莫神醫的下落的時候，吩咐人留意找的小院，隻不過不等屬下跟趙清明匯報，嘉善那邊寧王府便就被付之一炬、寧王夫婦葬身火海，這些小院自然就沒有必要再賣下了，不過萬歲爺趙清暄後來得知此事，為了紀念緬懷已故的寧王夫婦，還是讓魯平悄默聲地將這些小院給買了下來。

  按說這座金峰別院跟另外幾處小宅院實在是格格不入，不過卻也是當時被寧王屬下給看中的, 畢竟那些小宅院雖然離秋安堂近，不過卻實在簡陋，實在是委屈了寧王夫婦，所以屬下也尋摸了這麽一座金峰別院，雖然位於城郊，與秋安堂離得自然不近，但是卻貴在院子夠大也夠氣派，而且裏頭搭理得也不錯，舞榭歌台、假山池塘，在涼州真是難得一見的好宅子了，所以當時屬下也就記下來。

  這金峰別院自然也被魯平一並給買下來了，如今更是作為與西域諸國展開互市協商的一幹官員的落腳處，而平日的一幹公務也是在此進行。

  按說這些官員是應該住進涼州府衙的，或是在涼州巡撫的安排下落腳辦公的，但是魯平卻帶著一行人一聲不吭地便就住進了金峰別院，算起來自從長安轉到涼州，都已經過了十來日了，愣是沒有驚動涼州巡撫, 再加上這金峰別院又是在城郊, 人煙稀少之地, 所以白士仁愣是到了昨天晚上才得知了魯平一行人已經到了涼州的消息, 頓時就出了一身白毛汗。

  雖然宦海沉浮幾十年，但是白士仁卻愣是想不明白魯平這是個什麽意思。

  抑或是萬歲爺這是個什麽意思。

  魯平一貫是在西北為萬歲爺行走的，自然跟身為涼州巡撫的白士仁有些交情，雖然這兩人一向隻是維持表麵上的過得去，卻也遠不到撕破臉皮的地步，所以於公於私，魯平都不該對他隱瞞如此重大之事，可魯平之所以敢這般行事，自然背後有萬歲爺撐腰的。

  所以萬歲爺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竟然要繞過他這個涼州巡撫直接跟西域諸國展開互市談判？

  可是，這未免忒不正常些了。

  白士仁的兒子白有成是最先得知消息的，然後就急匆匆回家將此事告知了父親白士仁，白士仁聞言麵色大變，當即便就匆匆喚來了心腹師爺。

  “大人，屬下以為此事太過蹊蹺，”師爺聽聞之後，亦是一臉擔憂，“且不說涼州自古就是西北重鎮，兵家必爭之地，隻要是與西域邊境相關之事，朝廷就不能繞開涼州進行，就說如今涼州跟西域的通商情況，雖然明麵兒上一直都是禁止的，但是私底下，民間商貿往來一直都沒有斷過，涼州更是雲集西域諸國與大夏各處商賈，日後若大夏真與西域諸國開展互市，涼州自然會大放異彩，地位隻能更加重要，所以朝廷就更加不能繞開涼州與西域諸國直接開展互市談判了，不論如何都是需要咱們涼州巡撫參與進去的。”

  這師爺話說的冠冕堂皇，不過卻也不是沒有自己的小心思，涼州若是能參與互市談判，借機給涼州爭取更多的利益，大人白士仁自然也能加官進爵，而他這個師爺自然也會跟著水漲船高了，所以對於魯平這樣繞開他們涼州府衙官員的做法，師爺自是萬萬不能忍，不過心裏卻也有忐忑。

  到底是魯平膽大包天還是這位新晉登基的萬歲爺對他們涼州府衙不滿？

  師爺在忐忑，白有成就更加忐忑，他們白家在涼州經營多年，雖說他不是讀書做官的料，但是有個做涼州巡撫的父親，他在涼州便就可以橫著走，這些年來日子過得別提多滋潤，說是涼州這邊的土皇帝都不為過，這時候聽師爺這麽一說，哪兒有不心驚的？忙得又朝白士仁看去：“父親是個什麽想法？”

  白士仁也在琢磨，尋思了半晌之後，白士仁昏黃的老眼裏頭閃出一絲不安，歎息著開口看著師爺道：“你說的這些難道我不明？難道旁人不明白？但凡不是個瞎子便就能看出，萬歲爺這是對咱們涼州府衙不滿呢，這是要趁機敲打咱們呢。”

  這話正說到師父的痛處，師爺頓時眉頭緊皺，忙得問道：“大人此話當真？萬歲爺新晉登基，自己的皇位都還沒有坐穩呢，怎麽就敢這個時候敲打咱們？咱們涼州可又是能輕易被朝廷拿捏敲打的？萬歲爺就不怕皇位不穩嗎？”

  師爺說的不錯，涼州這樣的要緊位置，天生地就決定了，朝廷在對待涼州上必須要謹慎再謹慎，尤其還是新晉登基、皇位不穩的新君，在師爺看來，萬歲爺是決計不敢在這個時候對涼州下手的，反倒，他還覺得萬歲爺應該拉攏他們，自然師爺心中十分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