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瑞兒如今明顯就是被綁票了，就瑞兒故意留下的破綻，以及作案的手法，魯平覺得九成是西域人所為。

  至於瑞兒被綁架的時間, 根據勒索信送到董宅的時間推算，至少發生在二月二十五之前……

  “瑞兒是什麽時候不辭而別的？”驀地，魯平突然側臉看向董少平，沉聲問道。

  “啊？”董少平先是渾身一個哆嗦，待反應過來之後，忙不迭道，“是……是初七晚上走的。”

  初七？

  魯平蹙了蹙眉：“你確定？沒有記錯時間？”

  “回大人的話，草民不可能記錯，就是初七那晚！”難得董少平這次說話利索果斷, “因為這一次父親外出遊學出發的日子就定在初八的，結果臨出發那晚，瑞兒就留下書信不辭而別，說是要回涼州陪祖父祖母過年來著！”

  那瑞兒應該就是初七走的沒錯了。

  魯平的眉頭卻皺的越發厲害了，從長安出發到涼州，最多……最多也就五六天的功夫，所以瑞兒在元宵節之前肯定是能回到涼州城的，但是一直暗中死盯著寧王夫婦的禦林軍，每一次都會跟他稟報馬大娘馬大爺的動靜，卻從來沒有提到過馬家的孫子回家的事兒，所以就隻有一個解釋，瑞兒壓根兒就沒有回到涼州。

  那麽……

  瑞兒這是在半路上就被歹人給劫走了？

  魯平覺得這不大可能，其一是，從長安去涼州，最正常也最節約時間的選擇就是走官道兒，而且還是在動輒大雪封路的正月，小路是根本走不了的, 官道兒是瑞兒唯一的選擇。

  按說官道沿途有官府把守，每隔幾裏就設有崗哨，再作死的匪徒也輕易不敢在官道下手，尤其是還是正月裏，官道最是熱鬧人來人往的時候，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所以，瑞兒是不可能在回涼州的途中被人劫走的，那瑞兒究竟是在哪兒被人劫走的？

  若不是在回涼州的途中，那會是在長安城內？

  也不可能，若是瑞兒前腳出了董宅後腳就被劫走了，那劫匪怎麽會足足等過了一個半月後才找董宅勒索銀子？而且綁匪也不可能是長安人。

  那既不是在長安城內被綁架，也不是在回涼州途中，瑞兒也並沒有抵達涼州，那就隻有一個解釋了——

  瑞兒雖然留下的字條顯示自己是要回涼州陪祖父祖母過年，但是實際上，他卻並沒有回涼州，而是去了別的地方，正是在這個別的地方, 瑞兒遭遇了劫匪。

  那到底是什麽地方呢？

  是瑞兒主動前往還是受人所迫？

  魯平想了想，然後提筆在紙上寫下——

  借回涼州探親之名，主動前往。

  根據董少平的交代, 馬大爺馬大娘是認定瑞兒年後要隨董大儒外出遊學的，對此老兩口深信不疑也十分放心，甚至都雙雙搬回了涼州，做好了要在涼州一直住到董大儒他們遊學回來為止，到時候再搬去長安來陪孫子的。

  而董大儒這邊，因為瑞兒的留書，也認定瑞兒這是回涼州陪祖父祖母過年去了，自然也沒有什麽好擔心的，所以就是在雙方都認為瑞兒在對方那邊相安無事的情況下，瑞兒抓住了這個機會，趁機離開長安。

  魯平並不知道瑞兒要去哪兒，做什麽事，但是按照他的推測，瑞兒原本是打算趕在董宅開學之前回到長安的，這樣一來便就不會引起懷疑，但是很顯然，瑞兒打錯了算盤，他並沒能按照計劃返回，而是碰到了劫匪。

  所以，瑞兒要去的那個地方，是距離長安莫約十日的路程，這樣一來一回，時間剛好夠用。

  十日……

  而且劫匪還有可能是西域人……

  想到此處，魯平不由心裏就是一突，頓了頓，魯平起身取出了輿圖展開，手指在上麵來來回回，最後停在了一個最讓他擔心的位置。

  瑞兒別是去了邊陲之地吧？

  那孩子孤身前往那種地方做什麽？

  這孩子是不是瘋了？不知道那地方最是危險可怖嗎？

  他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好端端地大過年的怎麽就想著往那地方跑？

  ……

  一時間，魯平的腦子裏頭真真是亂作一團，不解、擔心、焦慮、不安，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麵色更是變了又變，這些在董少平看來，自然隻會更加重自己的不安，人也縮得更厲害了，隻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他現在真是後悔！悔得腸子都青了！

  那天他就應該去城郊那勞什子的茶館一趟，大天白日的，就算是在城郊，想必對方也不敢拿他怎麽樣，大不了……

  大不了多出點兒銀子，總能脫身吧！

  就像之前閨女董若英說的那樣：“父親莫慌，對方是奔著銀子來的，既是如此，咱們便給他銀子，就算多出一倍咱們董家也不是出不起，隻要銀子給夠，難道還怕救不回瑞哥？”

  可是，他當時滿心惶恐，哪裏聽得進去？後來女兒急的都跪下求他，哭得幾度昏厥，這更讓董少平心煩意亂，後來索性直接下令把女兒關進了房中，不許放出！

  如今想來，真是後悔，當初但凡聽進去女兒的話，就絕對不會落到今天的處境！

  雖然董少平到現在還不知道瑞兒到底是魯平的什麽人，但是魯平對瑞兒的擔心跟重視，便就是瞎子也能看得出來，就因為如此，董少平才會悔不當初啊！

  哎！

  他都活了半輩子了，怎麽連個未出閣的丫頭都比不上呢？

  也難怪父親總嫌棄他不中用沒出息，甚至還罵他是辱沒董家的祖宗，他從前是不承認的，心裏總覺得委屈，但是經此一事，董少平才猛然清醒，原來父親一直都是對的，父親說的沒錯，他的確難堪大用，甚至根本就……就撐不起董家的門楣。

  董少平不想承認，但是卻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就是那不可雕的朽木。

  一時間，董少平悲從中來，眼淚忍不住汩汩流下，倒是不像剛才一直抽抽不停了，就那麽伏在地上，安安靜靜地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