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時魯平竟主動登門，這對於整個董宅來說，真真是意想不到的喜事，真真是無上榮光啊，況且魯平當時還表現的十分平易近人、彬彬有禮，董大儒自然倍感受寵若驚，他當時卻是沒有想到魯平之所以願意貴身臨賤地，竟是為了向他舉薦一個孩子，還是個遠在涼州、出身貧寒的孩子。

  董大儒當時難免覺得納悶兒，堂堂天子近臣怎麽會跟一個看起來八竿子搭不上的涼州孩子扯上關係？所以董大儒便拐彎抹角地打聽那孩子跟魯平的關係，他拐彎抹角，魯平也拐彎抹角，並沒有直言自己跟瑞兒的關係，但是卻又似有意似無意地說了一句“自家孩子”。

  都道是聽話聽音，董大儒自以為是聽明白了，自然也就知道後麵要怎麽做了，所以後麵的事兒也就順理成章了，董大儒一邊派人打聽瑞兒一家的底細，一邊主動提出要收瑞兒為徒，有名師主動拋來橄欖枝，瑞兒焉有不接之理？馬大爺馬大娘更是欣喜若狂。

  所以瑞兒順理成章地就成為了董大儒的弟子，而董大儒卻也大致摸清了瑞兒一家的老底，瑞兒一家的情況是既簡單又複雜，簡單的是，家中就隻有老少三人，除了祖父祖母之外也就隻有瑞兒這個孫子了，複雜的是，瑞兒的爹娘，據說前些年去了西域跑生意人，然後人便就再也音訊。

  董大儒一邊想著瑞兒爹娘的事兒，一邊又琢磨著魯平那句“自家孩子”，便不由自主在腦中琢磨出來一個最貼切合理的解釋，魯平九成九是這瑞兒的親生父親，不過卻因為某種難以啟齒的原因，並不能讓孩子認祖歸宗，倒是隻能安置在涼州，至於瑞兒的爹娘不過隻是擔了個虛名罷了，誰知道瑞兒的爹娘是個什麽情況，沒得就是夫妻兩個對瑞兒存了歹念，又或者是想借著瑞兒跟魯平敲竹杠，所以被魯平給悄默聲地滅了口呢？

  董大儒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要不然的話，魯平這樣禦前紅人又怎麽可能跟八竿子打不著的瑞兒有牽扯？也更加不可能為了這孩子的前途出麵。

  所以……

  所以董大儒對瑞兒能不好嗎？不過也不都是因為魯平的關係，瑞兒也真是難得一見的可造之材，董大儒雖然有圓滑世故之處，但是卻也是真的愛才惜才，所以對瑞兒真真是傾注心血，連遊學也想著帶上瑞兒，甚至還一門心思地想讓瑞兒做自己的孫女婿。

  董大儒的獨子董少平性子怯懦，是個庸才，並沒有承襲董大儒的博學廣記，平日裏連教書講學的活兒都十分勉強，自然不能指望他繼承父親的衣缽，這讓董大儒自是失望透頂，也不得不將希望寄托在孫輩身上，自然更加悉心調..教。

  董少平雖然是庸才，可生出來的兒女卻皆出挑非常，再加上董大儒花在孫輩上的心思，所以長孫女初初及笄，卻已有大家風範，再加上出身書香世家，更是滿腹詩書氣質華，孫兒如今尚且年幼，不過卻天資聰穎，比起從前的親爹，那真是不知強到哪兒去了，董大儒自是欣慰不已，一邊悉心教導孫輩，也一邊暗戳戳地想為孫輩開道兒，而如今最要緊的便就給孫女定一門好婚事，一門不辜負孫女同時對他們董家也能所助力的婚事。

  而瑞兒也恰好是在這個時候出現。

  董大儒起先倒是並沒有往這茬兒想，那時候他還在一眾弟子老友家中物色可靠有出息的後輩，並沒有將瑞兒跟孫女婿聯係到一處去，畢竟瑞兒這孩子年幼且又初拉乍到，董大儒還是想將孫女嫁到知根知底的人家，沒得孫女將來受苦。

  後來之所以漸漸把看中了瑞兒，不單單是瑞兒的刻苦用心讓董大儒滿意，更是孫女對瑞兒十分中意，甚至忍著姑娘家的羞澀，主動跟董大儒提起，求董大儒能夠成全，當時董大儒人都愣了，反應過來之後，旋即詢問孫女：“你可知他出生貧寒、前途未知？”。

  “若英知道，但是若英不怕，”董若英臉上還掛著羞澀的緋紅，不過眼神卻再堅持鄭重不過，“瑞哥是個肯上進懂進取的，也是個有孝心明禮儀的，若英對他十分欽佩，即便眼前或者未來的路要艱苦一些，不過若英願意陪伴瑞哥一道走下去，還望……還望祖父能夠成全。”

  孫女兒的話讓董大儒一陣沉默，心裏翻江倒海的閃過許多想法、利益權衡，最後卻在孫女澄澈又不安的目光中，所有的計較與得失都化作了一聲歎息。

  他什麽時候變得這般攻於算計了？竟然連孫女兒的婚事也免不了計算得失？

  如今，他竟是連將將及笄的孫女都及不上了。

  半晌，董大儒一聲歎息，伸手拍了拍孫女兒的肩膀，輕輕點了點頭道：“祖父答應你。”

  “若英謝過祖父！多謝祖父！”董若英聞言，登時兩眼放光，也不知是太激動還是太高興，抑或是太害羞，整張臉都紅的不像話。

  董大儒看著孫女紅蘋果似的一張臉，不由笑了，心情也一下子變得輕鬆許多，董若英害羞得厲害，不好意思在祖父這裏待著，當下便扭扭捏捏退了下去，董大儒想了想，然後便喚來了兒子董少平，提到了想將董若英許配給瑞兒的想法。

  董少平聞言登時就脫口而出：“父親可要先告知魯大人？聽聽魯大人的意思？”

  董大儒氣得一聲冷聲，拿眼兒去瞪董少平：“自己閨女的婚事兒，你這當爹的不一門心思為閨女著想，倒是先替旁人著想起來了？像話嗎？”

  董少平被父親說的直縮脖子，耷拉著個腦袋，再開口聲音就小了不少：“兒子不是不心疼若英，隻是……隻是瑞兒身份不同尋常，到底身後站著魯大人呢，這樣的人生大事，魯大人自然是要過問的，自然……自然不是單單咱們就能拍板說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