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兄弟，請問您知道秋安堂在哪兒嗎？”馬車行至趙清明身邊的時候，突然就放慢了速度，馬車裏的人不顧風雨打開馬車門, 衝趙清明大聲喊道，“家中老母舊病複發，等著秋安堂的藥救命呢，隻是在下常年在外，並不知道秋安堂所在，懇求兄弟哥能為老母指出一條救命道兒啊！”

  趙清明原本是沒打算搭理這人的, 實在是沒有那個心思, 可是一聽到這人問的是秋安堂, 而且還是為了救老母的命，自然也就不能不管不顧了，當下衝那麵露哀求的男人點點頭道：“我正好要去秋安堂，可為閣下引路。”

  “當真？那真真是求之不得了！那兄弟快請上車！”那男人麵露驚喜，忙不迭吩咐馬夫停車，伸手拉了趙清明上車，

  甫一被男人的那隻手握住，趙清明的心頭登時就是一驚，這人的手心滿是老繭，不止是手心，連虎口也滿是老繭，而且力道很大……

  有這樣一雙手的人，無非兩種，一種是常年麵朝黃土背朝天、土裏刨食的農戶，握慣了鋤頭鐵鍬什麽的，另一種則是常年習武、舞刀弄棒的，而麵前的這個男人一看就不是尋常百姓的架勢，再說了, 又哪兒有農戶家裏是能有馬車的？便是連馬大爺馬大娘這樣在城裏開了半輩子小鋪子的，最多也不過隻有輛驢車罷了，所以這人的身份……

  他到底是個什麽來頭？

  為什麽這麽巧找自己問路又引著自己上了馬車來？

  趙清明頓時一顆心都懸到了嗓子眼兒，幾乎渾身上下的汗毛都立起來了，再打量那對麵坐著的男人，目光中自然就帶著幾分警惕了。

  那男人似乎也看出來了，一邊給趙清明遞過去了帕子擦水，一邊含笑跟趙清明道：“在下雖是涼州人，不過卻是做鏢師的，所以常年奔走在外，一兩年回不來家一趟也是常有的事兒，所以竟不知大名鼎鼎地秋安堂在何處，若不是恰好遇到了兄弟指路，隻怕就要耽擱了老母的病情，想來真是後怕又羞愧。”

  原來是鏢師。

  涼州這樣的地界兒，四麵八方的商販雲集，連西域的商販也不在不少，所以鏢師這個行當在涼州可謂是遍地開花，尤其是最近幾年，邊境並不太平，劫匪毛賊橫行，所以跑生意的商販，尤其是大商戶，對於鏢師的需求很大。

  既是鏢師的話，那也就能解釋他的手為什麽會長成這樣了，趙清明聞言之後，懸著的心也就放下了，一邊接過帕子擦著濕漉漉的手，一邊又順著那人的話往下說：“大哥既是常年奔走在外，不曉得秋安堂所在，也是情有可原，不過想來這一次之後，大哥肯定就能記得路了，日後再來抓藥也方便了。”

  “是啊，咱們做鏢師的，別的不成，可記路的本事卻是一流的，”那人笑著道，明顯顯已經沒有剛才那般著急了，打量著趙清明這濕透了的一身，那人不免好奇又帶著些擔心，問道，“兄弟這大半夜的冒雨前往秋安堂，不知所為何事？”

  “內子臨盆，所以特來尋莫郎中上門。”趙清明道，提到翩翩，他不免就又開始著急起來，當下轉身推開門，給外頭駕車的馬夫指路。

  “原來是添丁進口的大事啊，難怪兄弟如此火燒火燎，”那人聞言麵露吃驚，頓了頓，又忙不迭含笑恭喜道，“在下這裏先恭喜兄弟了！”

  “多謝。”趙清明點點頭，眼睛一直盯著外頭的雨幕，心思明顯已經不在那人身上。

  那人見他沒有心思跟自己說話，便也不再開口，目光卻一直悄無聲息地落在趙清明身上，從他淩亂貼在身上的頭發到他半新不舊的灰色麻布長棉袍又到他腳上同樣半新不舊的黑色棉鞋……

  竟然還沒有穿襪子，蜜色的腳脖子就大喇喇的露在外頭，也不知是不是泥水飛濺的緣故，此時趙清明的棉鞋跟褲腿都沾滿了星星點點的泥點子。

  怎麽看這人都是再尋常不過平頭百姓的模樣，除了這張過分吸引眼球的英俊臉龐之外，真的再沒有任何異於常人之處，而像他這樣的平頭百姓，真是到處都是。

  可即便是這樣，這位自稱鏢師的人卻還是忍不住將趙清明打量了一遍又一遍，尤其是……

  趙清明那雙焦急、一直盯著前方的眼睛。

  “前麵路口往左轉，安記當鋪邊兒上就是秋安堂，對對對，看到安記當鋪的招牌了嗎？特別顯眼！”趙清明還在專心致誌給車夫指路。

  “兄弟你眼神真是好啊，離得那麽老遠又是這樣的天氣都能瞧見，我真是兩眼一抹黑呢。”那人打量著趙清明的眼，裝似隨意感歎著道。

  趙清明隨口附和道：“嗯，我視力自小就不錯。”

  趙清明說的是實話，他的視力是真的不錯，打小就不錯，能在十丈之外射中獵物，除了射箭的準頭功力之外，視力自然也不能差，當然了，能再一次重見光明，趙清明也不敢奢望視力能夠恢複到從前的水平，一開始的時候，視力也的確不太理想，隻能看清離得近的，稍遠一些的，那就費勁了，不過隨著莫仲齊給施針治療，趙清明的視力就變得越來越好，到現在，已經基本恢複到從前的水平了。

  說話之間，秋安堂就到了，不待車夫停穩馬車，趙清明便就直接蹦了下去，撂下一句“多謝”，便就直接往後門衝去了。

  這個時候秋安堂自然是已經關門了的，所以趙清明沒有敲門而是衝進巷子直奔後門去了，留下那人跟車夫在原地愣著，半晌，那車夫才回過神來，然後扭頭看向身後的鏢師：“將軍，是不是得趕緊回去稟報魯大人？”

  “自然是要稟報魯大人的，不過這麽要緊的時候，這邊也不能少了人盯著，”那人擰著眉沉聲道，頓了頓，然後道，“等下，你快馬加鞭趕回長安去稟報魯大人，我帶人留在這邊盯著，以防不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