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諒！見諒！師父對好徒兒那肯定得見諒啊！”莫仲齊大手一揮，十分爽快地道，明明剛才還覺得自己這小徒弟十分麵目可憎，這才多會兒的功夫，又怎麽看怎麽覺得小徒弟順眼，一邊還忍不住對小徒弟讚不絕口，“為師這輩子收徒不少，知道為師為什麽偏偏願意將你收作關門弟子還一直願意跟著你住嗎？”

  沈郎中聞言頓時挺直了腰背，眼睛都開始放光：“還請師父賜教。”

  “雖然你不是最有天賦的，也並不聰明，學東西很慢，很多時候還能稱得上笨，甚至有時候氣得我都想把你這笨徒弟給逐出師門、沒的你讓老夫蒙羞，但是在為師這裏這些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的德行人品，正所謂醫者父母心，很顯然，在這一點上，你做到了，而且做的非常好！在為師一幹徒弟中，你堪稱佼佼者，因此為師對你十分滿意。”

  “……多謝師父……誇獎。”

  可他並不喜歡這樣的誇獎啊！

  沈郎中挺直的腰背又耷拉了下來，眼裏的光也消散了，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被霜打過的茄子，相當蔫噠。

  可是再蔫噠的茄子在翩翩眼裏, 那也是光芒萬丈啊, 翩翩原本就一直很感激沈郎中，這個時候對沈郎中的感激自然更多了十倍不止，以至於眼睛都開始泛紅了，再開口的時候聲音都帶著哽咽了：“沈郎中, 你……你人真好, 醫、醫術……醫術也好……”

  趙清明似乎也感受到了沈郎中備受打擊的心情，所以當下趕緊點頭附和：“對, 沈郎中醫術精湛, 十分了得。”

  沈郎中有氣無力地點點頭：“謝謝，不客氣。”

  真的太謝謝你們了啊！

  但是人家並沒有被安慰到！

  沈郎中今天的心情那真叫一個起起落落, 不過到現在已經徹底落到穀底了, 不管是吃包子還是聽表揚，沈郎中都沒有心情，所以當下匆匆將碗裏的八寶粥給一口氣兒喝完, 便就拉著小虎的小叔出去說話去了，趙清明跟翩翩還要叫住他談還銀子的事兒，沈郎中卻一個勁兒地擺手，然後逃也似的走了。

  “沈郎中……”翩翩還在背後叫呢，這沈郎中怎麽回事兒？買宅院的銀子還沒收下呢，怎得一溜煙兒就跑了？搞得她跟趙清明像是上門討債的債主, 他卻像是還不上銀子的可憐人似的。

  “行了行了, 二海嬸兒您就別叫師父了，師父這是不好意思呢，”小虎不愧是沈郎中的徒弟，最是了解自己師父的為人, 當下一邊吃著包子一邊跟翩翩解釋道，“師父原本隻想著悄默聲兒地幫您跟二海叔一把, 並不想讓你們知道，如今冷不丁地搞得大家夥兒都知道, 師父這不就不好意思起來了嗎？”

  莫仲齊也跟著附和道：“對對對，我這小徒兒的確是個臉皮薄的, 如今都多大年紀了, 還改不掉這毛病，不信你追過去看, 指定臉紅得跟猴屁股似的。”

  咋就不好意思呢？咋還這麽害羞呢？

  這沈郎中真是又商量又正直還又相當可愛。

  翩翩有些哭笑不得，雖然沈郎中沒想過要錢, 但是翩翩跟趙清明還是堅持一定要還錢的，所以最後將十六兩的銀子交到了莫仲齊的手裏, 讓老爺子代為交到沈郎中手裏, 莫仲齊也不磨磨唧唧，當即就痛快收下了銀子。

  老爺子今兒的心情那是相當不錯，胃口也是相當好，再加上一個正長身子的小虎，一老一少風卷殘雲，將十幾個羊肉包子外加小半鍋的臘八粥都給吃了個幹幹淨淨。

  吃完飯，老爺子痛快打了個飽嗝兒, 然後擦了擦手, 讓趙清明在自己麵前做了下來，開始查看趙清明的眼睛, 小虎也忙得跟著一邊默默學著，難得這一次莫仲齊在涼州長住，小虎很珍惜跟隨師公學習醫術的機會, 如今每天得空都要黏在師公身邊，別提多殷勤了，也別提多好學了。

  小虎肯學，莫仲齊自然也願意教，尤其小虎資質不錯，是天生學醫的料，當下莫仲齊仔仔細細查看了一番趙清明的眼睛，沒有說什麽，而是詢問起了小虎，道：“瞧出來跟從前有什麽不一樣了嗎？”

  “瞧出來了。”小虎點點頭，道。

  “當真瞧出來了？不是不懂裝懂？”莫仲齊瞥了小虎一眼，又問。

  小虎隨即搖搖頭，拍著胸脯解釋道：“是真的瞧出來了，孫兒又怎敢欺瞞師公？”

  “嗯, 這倒是難得，看來你最近頗有長進。”莫仲齊點點頭, 顯然對小虎的回答十分滿意。

  小虎忙不迭賠笑道：“那都是師公教得好。”

  爺孫兩人你一言我一語, 有來有往的, 趙清明跟翩翩聽在耳中，話自然是聽得明白，但是卻又不甚明白，所以……

  到底趙清明的眼睛跟從前哪裏不一樣了？

  你們爺孫倆倒是說啊！打什麽啞謎啊！

  真是急死個人了！

  似乎是察覺到了小夫妻兩人的情緒，莫仲齊也不再繼續打啞謎，而是笑著道：“已經幾乎完全恢複了，從今天起，就再不用洗眼睛了，也不必服用湯藥了，隻需安安生生地養著，再過幾日，就能痊愈。”

  痊愈？

  那意思就是……眼睛很快就能複明了？

  趙清明跟翩翩皆是一愣，隨即就又陷入了狂喜，尤其是翩翩，眼睛已經不由自主地濕潤了起來，實在是太激動了，她知道趙清明的眼睛一直在好轉，肯定能夠複明的，但是卻也不敢想這一天竟會來的這樣快，一時間都有些情難自已，不過當著莫仲齊和小虎的麵兒，她還得忍著，不過卻也忍得相當辛苦啊。

  趙清明此刻心裏亦是心潮澎湃，雖然麵兒上看似沒有什麽起伏，兀自一臉平靜，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袖中的雙手已然緊握成拳，從頭到腳都在輕輕戰栗，實在是太激動了。

  “真的不用洗眼睛了嗎？可是我的眼睛偶爾還會發癢，這樣也沒有關係嗎？”稍稍平複之後，趙清明又忙得詢問，這是他如今最關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