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虎子哥脾氣多衝啊，除了師父師公，整條街上他服過誰啊？肯定是被莫神醫逼得沒法兒了，這才不得已捏著鼻子去給你小子道歉，倒是縱得你小子越發走了樣！”

  “就是就是，仔細莫神醫不在的時候，虎子哥來緊你的皮！看你還敢不敢豬鼻插大蔥到處裝樣！”

  有人看不慣小安子的這幅德行，冷嘲熱諷起來，小安子聽了自是滿心不爽，拿眼去瞪人家，一邊沒好氣兒地道：“小虎那個雜種脾氣不好，難道老子就是個泥捏麵塑的嗎？你們幾個也真是慫包軟蛋的玩意兒，小虎當時也不是衝著我一個人，他那話難道就沒有捎帶上你們？虧得你們個個都當縮頭烏龜，由著我一個人衝鋒在前，如今還反過來為小虎那雜種說話，真是一點兒麵皮都不要了！”

  小安子這麽一說，那別人也不幹了，紛紛指著小安子道：“得了吧，你也甭想著挑撥離間，小虎哥罵的是誰，誰又心虛了，咱們哪個心裏不明鏡似的？你就甭想著到處攀扯了！”

  “就是，咱們也不是瞎子, 你從前是怎麽欺負人家瘸子小媳婦兒的, 又是怎麽故意壓價兒？一門兒心思跟小虎哥打探人家瞎子夫君病情如何，還能撐多久，你小子究竟存的什麽心？當誰不知道呢！”

  “啪！”

  小安子簡直就要氣炸了，一把將手裏的茶碗重重摔在地上, 雙目猩紅瞪著說話的那人, 口中叫罵不止：“你還好意思說我？是誰最先惦記那小瞎子的？又是誰最先打聽小瞎子情況的？還不是你！裝什麽大尾巴狼！都他娘的一路貨色誰又比誰高貴？我呸！”

  “嘿！安三柱，你這胡扯八道、陷害別人的本事是家學淵源吧？”

  “肯定是！他家可是祖祖輩輩都開當鋪的, 自然是成天一門兒心思想著怎麽算計旁人, 不把人家給唬住了算計住了，又怎麽能肥了自己的錢袋子？明明對人家小瞎子揣著醃臢心思, 不也沒耽誤他從人家小瞎子身上敲骨吸髓嗎？安三柱啊安三柱你可是打裏到外都黑一片啊！”

  “我……我跟你拚了！”

  ……

  後麵就是一通大呼小叫打罵之聲了, 趙清明聽了這麽一會子，麵色已經相當難看了，從前他生病臥床不起的時候, 翩翩為了他、為了這個家，是怎麽撐過來的，他不是沒有想過，心疼跟愧疚不是沒有，但是現實卻還是大大出乎他的想象。

  趙清明是強忍著，才沒讓自己朝那小巷走去、對那叫小安子的年輕人揮拳, 如今, 他不是什麽天家貴胄，不過就是尋常百姓，家裏還有身懷有孕的嬌妻等著他回去，他不能惹事兒, 更不能出事兒。

  憋屈，前所未有的憋屈。

  趙清明是怎麽壓下滿腔怒火的, 他自己都不知道，待他反應過來的時候, 他已經緩步朝秋安堂走去了。

  “二海叔來了？”小虎第一個看到趙清明，忙得迎了過去, “二海叔仔細腳下門檻兒。”

  “多謝虎子。”趙清明衝小虎點點頭, 語氣異常真誠。

  方才聽了那些人的對話，趙清明自然也知道小虎跟那叫小安子的是怎麽結的梁子, 自然對小虎心存感激。

  “二海叔這話太外道了，跟我哪裏用得著這樣客氣？”小虎不好意思撓撓頭, 然後又忙得問道，“二海叔怎麽突然過來了？是要見師公嗎？”

  趙清明點點頭：“對, 有事要找莫神醫商量。”

  “正好師公他老人家在家裏, 二海叔，我這就帶你去見師公。”

  當下，小虎便就扶著趙清明去了後院兒，進到莫仲齊房中的時候，莫仲齊正坐在桌前對著桌上的一張紙發呆。

  “師公，二海叔來找你了，咦？這不是……”

  小虎走近才看到, 莫仲齊麵前放著的正是昨天他畫的平安扣還有耳環, 不由覺得詫異，隻不過不待他把話說完, 便就被莫仲齊一個眼神給製止住了。

  “莫先生，打擾了。”趙清明抱拳躬身，跟莫仲齊打招呼。

  莫仲齊這個時候見到趙清明既覺得意外卻又不意外, 當下點點頭道：“行了，坐下說話吧吧。”

  待趙清明坐下之後，莫仲齊又看向小虎，擺擺手道：“行了，你就別在這杵著礙眼了，去藥堂忙活去吧。”

  其實這時候藥堂裏也不忙，但是小虎卻不敢違逆莫仲齊，所以隨即便乖乖退下了，一時間，房中就隻剩下了莫仲齊跟趙清明兩人分別坐在桌子兩側，要是趙清明能看見的話，他會發現桌子正中放著的畫像, 正是害得他急成熱鍋上螞蟻的平安扣。

  莫仲齊把目光從平安扣上挪開，然後伸手給趙清明倒了杯茶，遞了過去，主動開口問道：“我本也是要去你家的，你怎得自己過來了？”

  趙清明的眼疾如今在穩步好轉, 翩翩的胎也總算是保住了, 所以現在用不著莫仲齊時刻在家裏看著兩人了，而且莫仲齊也是實在受不了小夫妻兩人黏黏糊糊的紮眼睛，所以便就趕緊搬回了秋安堂這邊，不過卻還會每天登門給趙清明查看眼睛。

  不想今天趙清明竟然主動登門，雖然趙清明的家跟秋安堂離得不算多遠，但是這對於他一個眼睛看不見的人來說，卻還是一個不小的挑戰，所以莫仲齊冷不丁地見到趙清明很是意外，不過打量著趙清明不算太好的麵色，莫仲齊心裏便就湧起了一個隱隱的猜想。

  果然，趙清明一張口便就正如莫仲齊所料。

  “實不相瞞，今日在下登門是有求於先生，”趙清明沒心情喝茶，一開口便就直奔主題，“不知先生能夠……先借在下一些銀兩，原本沈郎中前些時日已經私下接濟在下，如今又要登門求助，實難啟齒，不過在下確有急用，還請先生能夠相助一二。”

  一邊說著，趙清明一邊起身衝莫仲齊深深一揖，直到這個時候，對著莫仲齊說出這樣一番話，趙清明才後知後覺地升起一股子羞恥無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