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郎中這話帶著哀求，其實莫仲齊看著小虎抱著藥箱出來，也就大致能猜到是什麽事兒了，無非是沈郎中著急讓他這個師父出馬救人一命唄，不管是救人一命，還是幫徒弟一把，於情於理，他當然都不會拒絕，不過麵兒上，莫仲齊卻兀自擺著臭臉，一副勉為其難的架勢：“那晚上接風洗塵……”

  “去老官莊還是三碗居，喝杏花村還是炮打燈，都由師父說了算！”沈郎中很上道，忙不迭賠笑道，“不止今天，徒兒願為師父連續接風洗塵半個月！”

  “這還差不多，”莫神醫這才滿意，一邊趕緊催著沈郎中，“別愣著了，趕緊地吧，沒得耽擱了晚上的接風洗塵。”

  “是是是，師父您這邊請！”沈郎中趕緊頭前帶路，一路小跑就朝翩翩家方向奔去。

  ……

  沈郎中祖孫三人一口氣兒就跑到了翩翩家門口，沈郎中跟小虎都累的氣喘籲籲，倒是莫仲齊老爺子臉不紅氣不喘，一邊嫌棄地看著自己的徒弟徒孫扶著膝蓋喘氣，一邊朝麵前的大門瞄了一眼，問道：“便是這家？”

  沈郎中點頭：“對……對，就……就是這家。”

  莫仲齊懶得多看氣喘如牛的徒弟，上前兩步行至門前，開始敲門，可是敲了好一會兒，裏頭卻都沒有來給看門，甚至連個應聲的都沒有，莫仲齊不由就蹙了蹙眉頭。

  門是從裏頭被插上的，所以家裏肯定有人，這院子又不大，沒有裏頭人聽不到敲門聲的道理，所以怎麽這麽半天愣是沒有個回應呢？

  莫仲齊心裏正隱隱不安的時候，就聽著身後傳來開門聲，轉身看去，是對麵的鄰居老太太，老太太也認得沈郎中，便笑著問沈郎中的好，沈郎中忙得問她可知道二海家有人沒有。

  “在家呢，剛才還瞧見二海媳婦兒買菜回來呢，還跟我打招呼來著，然後就回家了，一直沒再出來過，”老太太跟沈郎中道，然後又壓低聲音，跟沈郎中打聽，“沈郎中，二海到底生的什麽病？可傳人嗎？”

  老太太一臉擔憂，既是為小兩口擔憂，也是為自己家人擔憂，要是二海真得了什麽不好的病，他們這些子做鄰居的豈非要人人自危起來？

  沈郎中忙得擺擺手，跟老太太解釋道：“您老人家切莫多心，二海不過就是眼疾引起的腦疾，這病哪裏就會傳人了？快別胡思亂想了。”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老太太這才鬆了口氣兒，似乎是覺得自己方才失言了，又忙得跟沈郎中道，“沈郎中，您可一定要治好二海啊，這小兩口實在可憐，一個瞎了一個瘸了，哎！怪不容易的。”

  “我會盡力的。”沈郎中點點頭。

  那老太太也沒再說什麽，然後便就匆匆離開了，倒是莫仲齊表情有些不大對勁兒了，他蹙著眉看著沈郎中，沉聲問道：“眼疾引起的腦疾？還一個瞎了一個瘸了？”

  一路上淨顧著跑了，沈郎中還沒來得及跟莫仲齊介紹情況，當下忙不迭點頭道：“是的，這一戶的男人幾年前遭了意外，以至於雙目失明，因為當時沒有得到極是醫治，不但眼睛一直瞎著，而且還留下了腦疾，待到今年，腦疾突然就惡化了，這半年來，徒兒一直竭力為他醫治腦疾，隻是徒兒……”

  “快！得把門給撞開！”不待沈郎中把話給說完，莫仲齊已經聽不下去了，他整個人都變得異常焦躁緊張起來，一邊說著一邊就要自己抬腿去踹門，嚇得小虎趕緊攔在了前麵。

  “師公！讓我來！”

  哪兒敢讓老爺子上啊，老爺子瞧著再硬朗畢竟也是老胳膊老腿兒不是？

  當下小虎深吸兩口氣兒，然後一個助跑扒著牆頭翻了上去，隻待小虎跳下去，從裏麵把門給打開就是了，可是小虎人騎在牆頭上，卻一動不動，呆若木雞地看著院子裏頭，一副被嚇傻了似的德行。

  “怎麽了？”沈郎中忙得詢問，“虎子你愣著做什麽？”

  “師……師父，咱們來、來晚了，他……他們……”小虎麵色煞白，話兒都說不利索了。

  莫仲齊頓時麵色一沉，然後便不由分說，直接撩起長袍重重揣在了大門上，也不知是老爺子腿力了得，還是這門板不皆是，頓時就被踹爛了，莫仲齊隨即伸手進去取下了門栓，推開了門，然後便就疾步進去。

  沈郎中被師父這舉動驚得目瞪口呆，不過顧不上詢問師父腿疼不疼，趕緊也拎著藥箱跟了進去，然後就僵在了當場。

  隻見一丈開外的柿子樹下，躺著夫妻兩人，午後溫暖的陽光下、婆娑的樹影裏，姑娘枕著男人的胳膊，男人環著姑娘的腰，彼此相擁，像是睡著了一樣……

  如果姑娘身下沒有那一灘刺目的猩紅的話。

  “還愣著做什麽？快把人抱進房裏去！”莫仲齊倒是沒有像沈郎中跟小虎一樣都被嚇住，他疾步行至夫妻兩人身邊蹲下，伸手去探兩人的鼻息，然後一邊死死攥著姑娘血流不止的手腕，一邊回頭衝還愣著師徒兩人吼道，“這還沒死呢，還不快點兒？再晚些，便就是神仙也救不活了！”

  沈郎中跟小虎這才回過神來，當下忙得過去幫著將夫妻兩人都抬回了屋裏，莫仲齊一直死死摁著翩翩血粼粼的手腕，如今，他最擔心的便就是這丫頭了。

  那男人是昏死過去，可病情再重卻也不至於當場喪命，但是這丫頭卻是失血過多，以至於，他都不能確定自己能不能救回這丫頭一命，因為著急，老爺子的額頭已經出了一層密密麻麻的汗，身子都跟著輕輕顫抖起來。

  從醫大半生，他還是頭一次這樣緊張。

  “雄黃酒！針線！快！快去取！”莫仲齊對沈郎中喝道，一邊又厲聲道，“小虎，快取煎一碗止血的藥！煎得濃濃的！”

  “是！我這就去！”事關人命，小虎自然知道輕重，當下趕緊小跑去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