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息怒！”

  安王一怒，頓時一眾大臣紛紛跪倒在地，為首的兵部尚書心道一聲不妙，怎得就攤上了這等要命的事兒？不過卻也是沒有辦法，當下從懷中取出奏章，雙手舉過頭頂，咬著牙對趙清暄道：“請安王殿下過目！”

  趙清暄瞪著一眾臣子，目光最後落到了那份被舉高的奏章之上，一時間隻恨得牙根癢癢，事情到底是怎麽發生到這一步的？明明他之前派人秘密前往西南西北大營，讓兩位新任的大將軍暗中摸查，以防衛氏一門利用舊部煽動兩個大營，這事兒他在密令裏頭說的明明白白，讓他們暗中調查，不管查到了再可怖的事兒，都不可張揚，一定保密，並且第一時間用密折稟告，切記切記。

  可是現在這兩人的折子怎麽就大喇喇地送到了兵部？這樣一來，豈非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衛氏一門是罪該萬死的逆臣賊子？那靜姝怎麽辦？靜姝往後要如何自處？

  逆臣賊子的女兒怎麽配貴為皇後？

  身上流著衛氏一門血液的皇子又怎麽配做太子、繼承大統？

  明明他千方百計地要護著靜姝，保住靜姝還有他們的孩子，明明他已經想的十分周全了，可是事情怎麽就走到了這番田地？

  難道是……他派去西南西北大營的人竟然沒能趕在兩位的大將軍向京師遞交折子之前趕到？

  算著時間，的確是有這種可能。

  又或者是……在路上遇到了什麽不測、所以才給耽擱了？

  反正不管是哪樣的情況，趙清暄此刻的腦子就隻有兩個字——

  完了！

  全完了！

  徹徹底底地完了！

  一時間，趙清暄腦中一片混亂，隻覺得渾身上下的血都涼了。

  兵部尚書的胳膊都給舉酸了，趙清暄卻愣是遲遲沒有動靜，不單單是兵部尚書有些慌了，別的臣子也紛紛對著冷硬的地磚，不安地想，安王殿下這是怎麽？難道安王殿下這是……不肯相信衛氏一門的罪孽？竟然還要……維護衛氏一門，要為他們脫罪不成？

  要真是那樣的話，就算是豁出這條老命，也要一力相爭，大夏斷斷容不得這等逆臣賊子，也斷斷容不得包庇逆臣賊子的新君，要不然這豈非成了逆臣賊子的江山？

  臣子們正心情沉重又複雜的時候，趙清暄到底還是站起了身，然後行至兵部尚書麵前，取過了那薄薄的兩道奏章，然後緩緩打開，甫一看到上頭的內容，他雙手就開始抑製不住地顫抖，兵部尚書等臣子倒是齊齊鬆了口氣兒。

  “殿下，衛國公父子一直與這些舊部暗中往來，如今這些涉案的舊部均已被兩位將軍捉拿扣押，衛國公的親筆書信也被找到，上頭仔仔細細寫著衛國公的罪惡計劃，如今人證物證俱在，請安王殿下發落！”

  “請安王殿下發落！”

  眾臣齊聲道，一邊又再次重重叩頭。

  還真是人證物證俱在，趙清暄麵無表情地翻動著奏章，心裏絕望到了極點，反過來又忍不住自嘲起來，他還真是慧眼識英雄啊，當初讓寧王從前的心腹接管西南西北兩座大營的時候，他最看重的是忠心踏實，卻沒想到，這兩位倒還真是有能耐的，不過才走馬上任多久，已然將衛國公府在軍中盤根錯節的勢力一網打盡、連根拔起了，有這樣既忠心又不缺才幹的手下，他是不是得心生得意呢？

  翻完最後一頁，趙清暄將兩份奏章合上，放回了桌上，再抬起頭來的時候，他已經恢複了以往的八風不動。

  “此案涉及重大，自是不能輕輕翻過，既如此……即刻下令捉拿衛氏父子，令著西北西南大營派可靠人手將涉案嫌犯押至京師候審，”趙清暄一字一字沉聲道，麵色凝重又肅穆，“此案交由兵部與刑部一道審理查辦。”

  說道此處，趙清暄頓了頓，然後又著重添了一句：“涉及謀反重罪，便是天家貴胄卻也不可輕饒，請兩位大人一定徹查此案，給朝廷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是！微臣遵命！”一眾臣子大喜過望，忙不迭叩頭領命。

  “行了，該忙什麽忙什麽去吧。”趙清暄罷了擺手道。

  “微臣告退。”

  重臣子退下之後，偏殿裏頭就隻剩下趙清暄一個人了，此刻他渾身上下都沒有一絲氣力，實在乏力疲憊，他就靠在椅背上，皺著眉盯著桌上的奏章，心情沉重焦躁到了極點。

  他倒是不擔心兵部跟刑部能從衛氏一門那裏挖出些見不得光的事兒，比如萬歲爺是怎麽病的，又比如三位皇子是怎麽死的，以及他這位安王殿下的真實身份還有上位途徑，因為衛氏一門的人都已經死了，死人身上自然是挖不出來這些不利於他的過往的，他現在最擔心的還是衛靜姝。

  為什麽要暗中調查衛氏一門，為什麽衛氏一門要落個這樣的結局，不單單是他們找死，也是為了靜姝著想。

  衛氏一門當然是死不足惜的，但是卻不能是以逆臣賊子的身份死，要不然就連累了靜姝，所以他給衛氏一門設計了這樣的死法，讓他們死在人們的歎息同情裏，讓他們的死非但不會連累靜姝，還會鞏固靜姝的地位與聲譽，隻有這樣，衛氏一門才算是死得其所。

  但是現在……

  真是一團糟。

  其實拋開衛靜姝不說的話，如今的局麵對趙清暄是再好不過的，遼北大營那邊乖乖歸順，西北西南兩個大營裏頭的衛氏一門舊部都被連根拔起，如今這三個大營都被他牢牢攥在手裏，他雖然還沒有登基繼位，但是卻已然大權在握，這是從前萬歲爺都做不到的，但是他卻坐到了，隻是……

  靜姝要怎麽辦？

  他如今還能借著靜姝即將臨盆的借口將安王府圍得鐵桶一般，但是他又不能這樣一直下去，靜姝遲早會知道這些，不管是衛氏一門欲意謀反還是衛氏一門慘遭屠門，哪一樣都會讓靜姝奔潰，還不止，到時候還會有世人的眼光。

  靜姝撐得住嗎？

  他……又撐得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