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兩人正在房中密謀著的時候，卻驀地聽到外頭一陣嘈雜之聲，衛正弘父子兩人都是在軍中待過不短時間的，所以頓時就聽了出來，那不是別的聲響，而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的聲音。

  雖然聽著人數不多，最多幾十人，但是這冷不丁出現的動靜卻還是讓父子兩人頓時麵色大變。

  來的是什麽人？

  這皇家農場可是他們的地盤，沒有他們的命令，誰敢擅闖？更何況還是軍隊？

  他們怎麽半點兒消息都沒有事先得到？

  衛正弘跟衛如青頓時脊背生寒，父子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震驚跟不妙，當下父子兩人一起站了起來，同時兩人的手也都搭在了腰間的佩劍上，正要出門查看的時候，就聽得“砰”的一聲響，小院的大門被人踢開，然後兩隊人馬一左一右直接包抄，將剛剛出門的父子兩人為了個結結實實。

  衛正弘跟衛如青這才看清楚，來的人竟是……竟是遼北大營的打扮，不止如此，為首的那人還是個十分臉熟的，不是旁人，正是他們在遼北大營裏頭的內應，衛正弘甫一看清那人，頓時麵色陡然一變，冷聲問道：“易謙，你這是在做什麽？！”

  那個叫易謙的男人亦是一派冷凝，看著衛正弘沉聲道：“見過衛國公，近來遼北時有山匪出沒，為保衛國公府上下老小之周全，在下特地帶人前來護送衛國公府上下老小前往安全之所。”

  什麽？土匪出沒？如今的土匪竟有這樣的膽子、連他們堂堂衛國公府都不放過？

  衛正弘都給氣笑了，再開口的時候聲音裏俱是掩飾不住的憤怒：“易謙，你這是迷途知返了？想要對得起領的朝廷俸祿了？知道自己是朝廷養的走狗了？所以竟要打定主意噬主了？”

  “易謙，你覺得朝廷會放過你嗎？安王又肯接你這投名狀嗎？你不要太天真了！”

  那易謙麵色不甚好看，不過態度卻既是堅決，一邊對手下侍衛比了個手勢，一邊又冷聲道：“衛國公這話在下便是聽不懂了，在下是好心來搭救衛氏一門老小，怎得衛國公非但不領情還滿口胡言？”

  “看來衛國公已經被山匪嚇得神誌不清了，還不快動手，趕緊護送衛國公父子離開此地？！”

  “是！屬下領命！”

  旋即，一眾手下紛紛朝衛正弘衛如青父子逼近，衛正弘父子兩人“霍”地拔出佩劍，背靠著背劍指眾人，一邊厲聲喝道：“我是萬歲爺請封的一品國公，我看誰敢靠近？！”

  到底是在沙場上摸爬滾打幾十年的人，衛正弘這一聲吼，還真是唬住了不少人，一時間，竟是不敢靠近，還有幾個後退的，易謙卻是等不住了，心下一橫，也拔出了佩劍，一邊直指衛正弘，一邊咬牙下令：“想想你們的妻兒老小！後退者死！”

  這下子，沒人再敢退了，一個個俱是咬牙瞪眼，不由分說都齊刷刷衝衛正弘父子衝了上去，一時間，小院落殺聲一片。

  都道是雙拳難敵四手，就算衛正弘跟衛如青的功夫再厲害，卻哪裏抵得過幾十個訓練有素的將士？不過一盞茶的功夫，父子兩人依然倒在血泊之中，身上密布的血窟窿，汩汩朝外冒著鮮血。

  衛如青已經徹底沒了氣息，倒是衛正弘還尚有一絲氣息，倒在血泊裏，雙目圓瞪，直直看著易謙，嘴唇顫了幾顫，才費勁地發出聲：“為……為什麽？”

  是啊，為什麽？

  為什麽多年忠心耿耿的部下，突然就反水了？給他、給衛氏一門這致命一擊。

  到底是為什麽？衛正弘想要個答案，否則注定死不瞑目。

  易謙被那雙直勾勾的眼睛看的渾身毛骨悚然，他趕緊就避開了衛正弘的視線，轉身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還不忘急匆匆下令道：“快！快動手！”

  “是！”身邊的一個小侍衛隨即答應，然後便就舉著火把一步步走到還雙目圓瞪的衛正弘父子麵前，然後，小侍衛顫著手，將火把丟在了衛正弘的身上……

  衛正弘也曾想過自己的結局，但是不管再怎麽想，卻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是這樣的死法，被燒死，帶著渾身上下的劇痛，以及滿心的絕望，因為一起被燒死的不止已然斷了氣的衛如青，還有衛氏一門上下老小，他就躺在血泊裏，一邊飽嚐烈火灼身之痛，一邊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個親人被哭嚎著推到這個小院，推進大火裏，他崩潰絕望到了極點，卻什麽都做不了。

  漸漸地，他已經感覺不到痛了，耳畔哭號尖叫之聲也漸漸小了，最後一絲清明讓他想起了父親臨終前的叮囑——

  “正弘，你要記住，你不過是個奴才，所以要守住奴才的本分，切記不要……不要當自己是主子，起了不該起的心思，要不然……不然的話，隻會引火燒身……”

  父親可真真是一語成讖啊。

  隻是，他不服！他就是不服！

  隻是所有的不服在這個時候都變成了笑話，變成了絕望，隨著他的肉身一點點消散。

  ……

  此時此刻，易謙就跪在一牆之外，聽著院兒內不忍卒讀的鬼哭狼嚎，嗅著空氣中那股子令人作嘔的焦糊味道，易謙麵色慘白到了極點，有好幾次，他都幾乎忍不住要嘔吐，可是看了看前麵的男人，他到底還是忍住了，他就這麽一直小心翼翼、一言不發地站在那人的身後，謙卑溫順的像是一條最聽話的狗兒。

  其實之前，他在衛正弘麵前也像是一條聽話的狗兒，不過卻暗藏獠牙，但是此時此刻，他卻收起了所有的心思算計，心甘情願、誠惶誠恐對著麵前的男人露出肚皮，好借此表現自己的絕對忠誠與溫順。

  那背著手靜靜聽著牆那邊動靜的男人，不是別人，真是孫少闕，他自是知道易謙已經跪在自己身後有段時間了，不過他卻懶得搭理，比起易謙嘴裏的那些廢話，他倒是覺得衛正弘死前絕望的哀嚎更加動聽悅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