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到湖州，趙清明才總算告別了必須有人扶著才能行動的日子。

  也是總算接受並且適應了一個瞎子的生活。

  這對他來說，卻並沒有什麽難過心酸，他反而挺滿足，因為他總算不是隻能靠著翩翩照顧的廢物了，而他也總算能為翩翩分憂，甚至很多時候還能照顧翩翩了。

  這對於趙清明來說，無疑是有成就感的。

  就因為在湖州曆練的撐過，這兩個多月的趕路曆程，趙清明都沒有給別人添麻煩，有時候還能幫幫忙什麽的，連苗大哥苗大嫂都感慨，說別看二海兄弟看不見，但是跟正常人比起來也不差。

  “好，你拿好了。”

  翩翩把手杖遞給趙清明，這手杖還是在湖州時候，苗大爺給趙清明用竹子做的，趙清明從前用的手杖不過就是從柴火堆裏隨手挑的一根木棍，苗大爺看不過去，特意給他做了這根手杖，仔細打磨過，沒有任何毛刺兒，光滑得很，趙清明跟翩翩都很感激。

  看趙清明手裏拿著手杖，後背還背著兩個包袱，一身風塵仆仆，翩翩看在眼裏覺得心疼又覺得好笑，記得從前頭一次見到她家王爺殿下的時候，她心裏第一個想法就是，天底下怎麽會有這樣好看的男人？

  現在的王爺殿下嘛……

  也不能說不好看，就是換了風格，從前是那種玉樹臨風、溫文爾雅的好看，現在是撲麵而來帶著土腥氣、陽剛又……又粗獷的好看。

  嗯，俗稱糙漢子吧，反正就是覺得，她家王爺大人，真是越來越符合“二海哥”的氣質了。

  當然了，翩翩是不會把這個想法告訴她家二海哥的，沒得二海哥又要跟她吹胡子瞪眼。

  不能說，那翩翩就隻能憋著無聲笑了。

  咿，好像不像剛才那麽緊張了呢。

  “怎麽了翩翩？”趙清明問，“還不走？”

  “走了走了！”翩翩趕緊應聲，一邊跟上去拉著趙清明的袖子給他引路，一邊小聲叮囑趙清明，“以後沒人的時候才能叫我翩翩，有人的時候可不行，在外麵更加不行！記住了沒有？”

  世間叫“翩翩”或者“清明”的人可能成百上前，但是往後，這成百上千的人裏頭肯定不能包括他們了。

  “記住了，以後隻叫你囡囡。”趙清明抿唇笑了笑，點頭答應。

  “嗯，那我往後還是叫你二海哥！”翩翩飛快地點點頭，“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哈！”

  二海哥：“……”

  行吧，二海哥就二海哥吧，反正隻要囡囡是二海家的就成了啊！

  “二海哥，走了哈！”

  “好。”二海哥應聲道，聲音柔和，一臉風和日麗的笑，一如今天涼州的好天氣。

  ……

  翩翩跟趙清明很順利地進了涼州城，因為還沒有置辦宅院，所以就先得找個落腳點，涼州這邊往來的商賈很多，所以酒樓客棧不少，租賃房屋的也比別的地方多，雖然用不了幾天就會置辦好宅院，按說住客棧比較方便也節省一些，但是翩翩跟趙清明的情況特殊，一個是瘸子一個是瞎子，又是外地人，而且翩翩就算如今看起來像村姑，那也是漂亮俊俏的村姑，所以在人來人往的客棧裏頭住下，難保不會遇到麻煩，所以趙清明壓根兒就沒有想過住客棧，而是想著暫時租下一個小院兒。

  翩翩固然覺得租小院兒住太浪費，但是卻也沒有異議，這生人地不熟的地兒，沒有什麽比安全更要緊了。

  兩個人找了一家慈眉善目的老夫妻的包子鋪坐下，要了兩屜包子，一半羊肉餡兒的，一半豆腐餡兒的，還有兩碗麵湯，兩人本就還沒吃早飯，自然早餓了，所以坐下來便就狼吞虎咽了起來，包子很實誠，裏麵的羊肉很多，肥瘦恰到好處，咬上一口滿嘴流油，香的差點兒咬掉舌頭，豆腐餡兒包子更是特別，是京師沒有的樣式，似乎裏頭的豆腐餡兒是預先用辣椒炒過的，又辣又香又熱又軟，翩翩跟趙清明都不是特別能吃辣的，幾口下去都辣的滿臉通紅，倒吸涼氣，趕著就是埋頭喝湯，麵湯的味道也是極好的，似乎是用雞湯熬的，裏麵卻還有麥仁兒，除了湯比較稀之外，真是再沒別的缺點了，翩翩跟趙清明真是很久沒有吃上這麽美味又滿足的飯食了，一時間兩人也都不說話了，隻一個勁兒埋頭吃喝。

  那老夫妻人真是不錯，見趙清明的麵湯喝完了，便就想著再給趙清明盛了一碗，過去拿碗的時候，趙清明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護住了碗，不知道這人是要做什麽，那老頭兒以為他是擔心銀子，便就跟他解釋道：“咱家麵湯免費續，小兄弟放心吧！”

  原來人家是要給他續麵湯，趙清明這才鬆了口氣兒，一邊收回了手，一邊跟人家點頭道：“多謝老伯。”

  那老頭兒看了看他的眼睛，麵帶惋惜，說了聲“甭客氣”，然後就又給趙清明盛了滿滿一碗麵湯放到了麵前。

  這時候已經過了飯點兒，包子鋪裏頭也沒什麽生意，隻有趙清明跟翩翩兩個食客，這兩人又實在招人注意，所以老夫妻的注意力就一直放在兩人身上，雖然嘴上啥都沒說，但是老兩口眼神裏的可惜之情真是溢於言表。

  趙清明看不見也就罷了，翩翩卻是有點兒繃不住了，將手裏的豆腐包子吃完之後，翩翩決定打破這詭異的寧靜。

  “老伯大娘，你們家包子可真好吃，麵湯也好，咱們剛才就是聞著味兒找過來的，果然味道一流！”翩翩笑嗬嗬地跟兩人道。

  翩翩本來就是個性子隨和的，也是個喜歡跟老人家相處的，再加上又是個嘴甜模樣好的，所以不管是周嬤嬤還是苗大娘就沒有不喜歡她的，這老大娘也不例外，隨即就笑出了滿臉褶子：“那以後想吃隻管過來，咱家包子鋪都開了快四十年了，別看包子鋪不大，味道卻是涼州城數一數二的，你這閨女鼻子到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