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想要說點什麽，突然麵色一變，猛地一下將卷丹撞開。

  數根本刺向朝卷丹的樹根，刺在了秦淮玉身上，而卷丹隻有胳膊被傷到。

  三年的朝夕相處，卷丹早已將這個覬覦她師父的嬌氣男人當成了親人。她沒有小時候的記憶，隻有變傻後這些年模糊不清的記憶, 對他的感情甚至不比師父和義父差。

  “三叔，你別死，不要死好不好？”卷丹無措地看著秦淮玉，伸手想要捂住他胸口的傷，又不知該捂住前麵，還是捂住後麵。

  忽地她想到什麽, 連忙翻了翻儲物袋, 從裏麵拿出來一張符，急急貼到秦淮玉身上。

  扶著秦淮玉躺到地上，流著眼淚說道：“三叔你先躺一會，我馬上弄死這魔樹，一定會把師父救出來的，你放心。”

  卷丹狠狠抹了一把眼淚，劃破自己的手，將血抹到紫電神竹上麵。

  “去死吧！”

  這一戰後，她可能又會變成傻子，希望師父不要嫌棄她。

  周柒柒趁著魔樹分身乏術之際，全力掙脫，終於掙開了氣生根的束縛。

  “小臭蛋，師父助你一臂之力。”

  周柒柒榨幹了自己，用盡全力朝魔樹樹身砍去，哪怕不能將它砍斷，也要給它造成重創。

  魔樹發出一道刺耳的尖叫聲，突然將所有活根收回，轉而齊齊朝周柒柒與卷丹刺去。

  師徒二人都已脫力，再無反擊之力, 下意識抬胳膊擋住了自己的眼。

  意想中的被刺成篩子沒有發生, 倒是聽到了噗通噗通，如落餃子般的聲音。

  二人將胳膊放下，發現活根垂落，被困的人一個個掉到地上。

  “死，死了？”卷丹捂著胸口，有些不敢相信。

  哢嚓！

  魔樹突然橫腰斷了，往一邊傾倒，露出來的樹心是空的，裏頭有失去光澤的晶石碎塊，一個破破爛爛的蓮座，以及一具詭異骸骨。

  隻是周柒柒沒心思去看，小心翼翼將秦淮玉抱起，讓他腦袋枕在自己的腿上。

  “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秦淮玉抬起手來，想要摸一下自己的胸口，明明記得胸口穿了好多個洞，為什麽還沒有死, 他有些好奇。

  手抬起來才發現，自己沒手了。

  周柒柒看到了, 扯了扯唇, 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她比誰都清楚，秦淮玉自私嬌氣得很，絕對沒有那麽好心為別人放棄自己的生命。

  之所以會這麽做，是因為她。

  可是不值得啊，她從未將他放在心上，甚至都不曾給過他好臉色，從前欺負他，後來無視他。

  “你哭了？”

  秦淮玉伸手去接她的眼淚，才又想起來自己沒有手，不過他隻是愣了一下就笑了。

  “你這人心硬得很，從未見你為誰流過眼淚。如今能贏得你的眼淚，我好像死而無憾了。”

  周柒柒聲音沙啞：“值得麽？”

  秦淮玉笑了笑：“不值，可我甘之若飴。”

  周柒柒又沉默了，不知該說些什麽。雖不知卷丹做了什麽，才讓秦淮玉還有說話的機會，但她清楚明白一件事，秦淮玉活不了了。

  哪怕有再好的藥，也救不活。

  他的身體全是血洞，有些洞大到她的視線能穿過他的胸口，看到對麵的景色。

  “你就是傻，明明那麽嬌氣的一個人，非要當英雄。”

  周柒柒拿出來一塊手帕，給他擦了擦臉上的血跡:“下輩子眼睛擦亮一點，不要遇到我這樣的人，不然……”

  秦淮玉定定地看著她：“不，下輩子我還要遇見你。隻是到那時候，你可不可以不要不理我。如果可以的話，可不可以有那麽一點喜歡我？”

  周柒柒又外沉默，說實話，下輩子的事情誰能說得準？

  沒有了今生的記憶，誰還能管得了來世？

  周柒柒突然眼睛一亮，想到個法子，連忙說道：“要不然你開始當我閨女，或者兒子吧，那樣的話就算你蹦躂得再厲害，再不省心，我也得養你愛你。”

  秦淮玉：……

  周圍聽眾：……

  好主意，好有道理的樣子。

  就算是個討債鬼，那也是自家的，還能拋棄不成？

  司洛眼神飄忽，視線不經意在秦淮玉身上來回掃了幾圈，想象著自己有這麽一個兒子，或者閨女……

  就一，一言難盡。

  秦淮玉仿佛被周柒柒這番言論驚呆，呆呆地看了她好久，直到他感覺自己真的要死了，都說不出話來。

  他究竟看上她什麽了？

  感覺自己可能真的要死不瞑目。

  最後秦淮玉還是什麽也沒說，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大概是……氣死的。

  不解風情的女人，爺要跟你約定下輩子，想要娶你當媳婦，和你生孩子，你卻要爺給你當兒子。

  周柒柒認真小心給秦淮玉好好整理了下遺容，親手劈了個棺材，把秦淮玉放進去，再收進空間裏。

  此戰慘烈，死的人過半。

  不是死在魔傀手上，而是被魔樹吸幹而亡。

  活下來的人情況並不好，很多人昏迷不醒，清醒著的人又無比虛弱。

  外麵還有無數毒人虎視眈眈，剩下來的這些人能不能活著出去，真不好說。

  全軍覆沒的小國幾乎有半數，餘下來的人也不妙。

  周國三百精兵還剩下二百個，幾乎被吸成人幹，情況也不是很好。

  更令周柒柒心情糟糕的是王總管也不行了。

  “殿下莫要傷心，老奴這心啊，總算算是滿足了，死而無憾了……”王總管笑著，講起了自己年輕時的故事。

  隻是故事才講到一半，人就沒了氣。

  王總管從來都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太監，他年輕的時候也是娶過妻的，不想妻子懷孕時被血魔教盯上。

  他拚盡全力殺進血魔教，卻未能救回自己的妻兒，重傷垂危之時被少年時期的老周王所救。

  隻是傷了子孫根，並未淨身，站著撒尿完全沒問題。

  他活著的意義，除了報答老周王的救命之恩以外，還有鏟除血魔教。

  如今血魔教主已死，他這心願算是了了。

  周柒柒給自己的將士們每人分了一個靈果下去，不願意再看到有自己人死去。

  至於別人，她管不著。

  “你倒是運氣好，傷得最輕。”周柒柒沒給司洛靈果，給他也吃不消，隻給他拿了根大芭蕉。

  司洛：……

  行吧，正好他餓。

  他是最後一個被吊樹上的，吊了沒多長時間就獲救，因此被吸的不多。就是不太能抗毒，現在還是渾身沒有力氣。

  周柒柒讓人好好收拾了一下，把本國將士的屍體都整理好放在一起，她打算把他們都帶回去。

  畢竟，落葉歸根。

  做這一切的時候，周柒柒一直感覺有一對視線在看她，不用特地去看就能猜到那是誰，不過周柒柒並不在意。

  待將士們給死去的兄弟們整理過遺容後，她把棺材拿了出來，小心將他們的屍體一具具移進去。

  赫連庭走了過來，視線落在她手中變小了的棺材盒上，說道：“外麵已經被毒人包圍，你有何打算？”

  區區十幾萬殘兵敗將，對上數以千萬計的毒人，顯然沒有勝算。

  “我，我有辦法。”卷丹被卷柏扶了過來。

  “什麽辦法？”

  “給我點好東西，等我恢複全盛時期，定叫金蓮它佛光萬丈。”

  “……”

  眾人一滯，默默無語。

  你是不是忘了，你的佛光它隻有半丈。

  “我說的是真的。”卷丹差點舉起三根手指頭發誓。

  “行，真的。”

  周柒柒拿出來一塊盤龍芝：“吃吧。”

  卷丹捏著這塊盤龍芝，心裏頭直犯嘀咕，表情一言難盡。

  倒也不必這麽好。

  可沒人聽到她的心聲，都在默默看著她。

  好在卷丹這一次不算胡說八道，功力恢複後，她雖然沒有佛光萬丈，也覆蓋了方圓丈。光芒所到之處，毒人退避。

  不退者死，鮮少有毒人在佛光之下活過來。

  “周國還真是人才輩出，隻是這姑娘寡人怎生看她有點眼熟？”赫連庭看著卷丹，提出來心中疑惑。

  “大概是她長了一張比較大眾化的圓臉？”周柒柒可不會告訴他，其實卷丹原本是大熙人。

  順利走出黑月森林後，卷丹再次暈倒。

  暈倒前告訴周柒柒，她可能又要變成傻子。

  周柒柒倒不會嫌棄自己的徒弟，隻是覺得這徒弟不傻也離傻不遠了，不然為什麽要犧牲自己的智商把所有人帶出來，隻管自己不好麽？

  一路上赫連庭明裏暗裏都在問棺材的事情，顯然十分感興趣，又或者是盯上了。

  周柒柒告訴他：“那是用我身上的兩根骨頭煉成的，很不容易，等你的修為到了我這種境界，你就知道了。”

  赫連庭聽後微笑點頭，信或不信就不知道了。

  周柒柒倒不怕他搶，這盒子除了她以外，誰也用不了。

  事實上赫連庭還真想過要搶，想想周柒柒彪悍的武力值，還是打消了這種念頭，以免偷雞不成蝕把米。

  大概是因為毒人都跑到黑月森林的緣故，一路上十分平靜，極少遇到毒人，回去的速度自然也快了不少。

  盡管如此，他們也還是走了近兩年的時間才到家。

  在踏入安全區的一瞬間，周柒柒終於感應到懸空島。

  失聯五年，差點以為自己不曾有過這樣的寶物。

  本來周柒柒還想在瑞城待一段時間，再去弄點極陽之精，結果發現大熙皇朝發生內亂了。

  赫連庭離開太久，有人不安分謀權篡位。

  以免被波及到，周柒柒啥也顧不上挖，趕緊拍拍屁股走人。

  回到周國後，將士們的遺體有人領的，就領了回去。

  沒人領的，就跟王總管一起，葬在一個風水寶地裏。

  秦淮玉的遺體周柒柒親自送了回去，還參加了葬禮。

  參加完葬禮回去沒幾天，周柒柒發現自己懷孕了，心情就有些微妙。

  司洛得知這個消息後，無端想起周柒柒把秦淮玉‘氣死’的那段話，心頭的感覺也確實怪異得很。

  大概不會那麽寸吧？

  之後沒過多久，昏迷了兩年的卷丹醒來，人倒是沒傻，但貌似更加神神叨叨的。

  人也特別的勤快，連自家師父有孕，便將收徒教徒的活都接了過去，戰戰兢兢地營業。

  認真教人畫符，認真教人修習真氣。

  這世界在變，要與時俱進。

  舊的修煉體係已經不太適合現今這處境，處處是魔，過去修煉的內力很難對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