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7日，星期六。

  張碩沒有忽悠大爺，他確實是跟導師舒教授約好了。

  其他研究生新生跟導師見麵，也就是麵試的時候，張碩這不是特殊嘛，加上校方有意撮合，這才有了拜師之說。

  舒教授可是濱海大學最權威的教授之一，研究方向是網絡空間治理。

  對於張碩選他當導師，舒教授其實是很詫異的。

  他原本以為，以張碩之前表現出來的對互聯網領域新技術的認知與追求，很可能會選擇人工智能、大數據、雲計算之類的研究方向。

  沒想到卻選了冷門的“網絡空間治理”。

  殊不知，論在人工智能、大數據方向的研究，張碩就算再怎麽努力，估計也趕不上沃土研究院譚韻鬆等大拿，沒必要再在這些領域較真。

  能大致了解一下前沿技術發展趨勢就行。

  反倒是張碩身為企業管理者，多關注一些“網絡空間治理”等公共領域的研究，對於深刻理解官方政策，調整企業戰略，合規經營，是很有益處的。

  拿最簡單的用戶隱私來說。

  總體來看，華夏互聯網企業是對用戶缺乏足夠敬畏的，以為免費就可以對用戶的個人信息為所欲為。

  後期踩雷就是必然的。

  “這個答案，我倒是很意外。”舒教授更詫異了，有意考一考張碩，笑著問：“那你覺得，網絡空間治理該保守還是要開放？”

  “因勢利導吧。”張碩並沒有給出一個準確答案，“在我看來，網民並不是虛擬人物，對應的還是現實中的人；網絡事件、輿情，也都是現實中的事。脫離線下談網絡空間治理，本身就是一個偽命題。”

  對網絡空間的治理，本身也是一個與時俱進的過程。

  “說的好！”

  舒教授更滿意了，算是真正認下張碩這名弟子。

  拋開事實談主義。

  可不是什麽嚴謹的治學態度。

  “我知道你身份特殊，也不用天天點卯打卡，隻要期末考試及格，論文過關，其他我就不做更多要求了，我也相信你有這個自律能力。”

  張碩報考的研究生是兩年製。

  其實也就是研一有教學安排，研二本來也是不用上課的，或者跟著導師做項目，或者就是專心準備畢業論文就行。

  整體還是很輕鬆的。

  到了研究生階段，如果還不能自律，自主學習，本身就是一種失敗。

  “謝謝老師！”張碩就很開心。

  他雖然說要躲在大學校園，但也不想天天跑去上課，專業課還好，公共課以他的自學能力，實在是沒有必要。

  看舒教授這意思，估計還會給他開小灶。

  ………

  8月29日，星期一。

  張碩剛在辦公室坐下，羅長安就跑來匯報工作。

  最近集團投資並購部還挺忙，除了要在藍思科技演戲，還要落實對博恩光學的投資，再就是跟阿狸配合完成對蒿得地圖的收購。

  雖然說是以阿狸為主，但萌芽也必須盯著。

  不然的話。

  分分鍾都可能被阿狸賣了。

  “張總，我這還得到一個消息，藍思科技似乎在重新評估跟猩紅資本的合作。”羅長安有點幸災樂禍。

  猩紅資本之前隻是跟藍思科技簽署了投資意向書，並沒有法律效力。

  確實是可以單方麵終止的。

  “是嗎？”張碩就有些意外，“為什麽？”

  “估計是您在互聯網大會放了狠話，藍思科技擔心徹底失去麥粒科技這一客戶，想兩邊都不得罪。”羅長安就很佩服。

  萌王可不是隨便叫的。

  不知不覺，萌芽對行業也已經有了一點威懾力。

  現在誰不知道，萌芽已經跟猩紅資本徹底交惡，如果藍思科技繼續頭鐵，堅持跟猩紅資本合作，那幾乎百分百拿不到麥粒科技的訂單。

  雖然這訂單還停留在紙麵上。

  一則以麥粒科技的投入，業內不會有人懷疑，麥粒科技明年是否能拿出一款成品手機來。

  最多也就是隻是品質好與壞的區別。

  二則藍思科技跟博恩光學是一對勢均力敵的競爭對手，哪怕麥粒科技的訂單比不上蘋果，也可能打破兩家之間的均勢平衡。

  這才是藍思科技最忌憚的。

  “既然藍思科技兩邊都不想得罪，那為什麽之前拒絕了我們，又答應了猩紅資本了呢？不是已經選邊站了嗎？”張碩還是不解。

  藍思科技老板也是白手起家，不該這麽糊塗才對。

  “因為之前猩紅資本給的太多了，不僅估值報價是我們的1.5倍，還承諾在未來三年之內，協助藍思科技上市。”羅長安解釋。

  “還是貪了些。”

  印象中，原時空藍思科技就有過幾次從股市募集大量資金，股價從一開始就衝在高位，榨幹了未來的升值潛力。

  當然也不是藍思科技一家這麽幹，國內很多企業都是這樣的，上市之前瘋狂刷數據，上市之後，往往出道即巔峰。

  然後就是一路跌跌不休。

  最瘋狂的就是那隻黑螞蟻，好在是最後踩住了刹車。

  “那也不對啊，既然猩紅資本開出了這麽有誘惑力的價碼，藍思科技又有什麽理由反悔呢？”張碩才不會自大到認為，自己的那番話有那麽大的震懾力。

  “因為就在昨天，猩紅資本單方麵通知藍思科技，要將對藍思科技的估值調低到跟我們之前報價的一個水準。”羅長安解釋。

  “……”

  張碩徹底無語，這叫什麽，反轉又反轉？

  整件事情看似很無厘頭，實則還是互相算計，猩紅資本之所以簽署投資意向書，而不是正式的投資協定，怕是早就在心裏打著小九九。

  就是準備先喝退萌芽，再用最小代價拿下藍思科技。

  小算盤是打的明明又白白。

  可到最後，猩紅資本還是機關算盡太聰明，仍舊成了萌芽的工具人，被萌芽耍的是團團轉，那就更不甘心高溢價投資藍思科技了。

  藍思科技也不傻啊，猩紅資本報價低了，又要得罪萌芽，也跟著反悔。

  都不是什麽好相處的。

  “算了，咱們就別再參和他們的勾心鬥角了。”

  張碩再不多想，“倒是譚柴仁之前在互聯網大會上放狠話，說要切斷麥粒科技供應鏈這件事，要引起我們的足夠重視。”

  站在猩紅資本的角度。

  想要給萌芽的手機業務製造障礙，在供應鏈上動手腳確實是最有效的。

  手機供應鏈中，光是核心供應商就多達兩百多家，猩紅資本並不需要都動手腳，隻要在某一個或幾個環節卡住脖子，就能給萌芽製造大麻煩。

  玻璃麵板是躲過一劫了，其他供應商的戰鬥卻才剛剛打響。

  當然了。

  也不是說兩百多家供應商，每一家都要鬥智鬥勇。

  一則猩紅資本本身也沒那個本身，能夠滲透到全產業鏈。

  二則很多有實力的供應商，未必就需要看猩紅資本的臉色，比如說藍思科技的反複，就很能證明這一點。

  猩紅資本的影響力主要是在互聯網行業，在製造業並沒什麽影響力。

  最多也就是有錢。

  三則哪怕是核心供應商，也不是都不可替代的，往往都會有幾家競爭者，比如藍思科技、博恩光學在玻璃麵板上的競爭。

  隻要是可替代的，那麽留給猩紅資本的操作空間就非常有限。

  “所以，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投資並購部要配合麥粒科技，重點關注那些可替代性低，實力又相對不那麽強的供應商，提前布局。”張碩吩咐。

  “明白！”

  雖然小勝了猩紅資本一局，但羅長安肯定是不敢小覷這個競爭對手的，甚至是感到不小的壓力。

  “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張碩倒是很鎮定，笑著說道：“但也不用怕，咱們萌芽也不是紙糊的，隻管把猩紅資本當作是萌芽崛起路上的磨刀石、墊腳石，好好磨礪一下我們的鬥爭水平跟業務能力。與人鬥，其樂無窮嘛！”

  這絕不是自大，而是他對行業有著一個基本判斷。

  想也知道，在華夏，能夠將自家企業做到一定規模，成為手機產業鏈中的核心供應商的老板，或許文化水平不高，但情商一定夠用。

  不會輕易犯糊塗，在萌芽跟猩紅資本之間選邊站。

  接受猩紅資本的投資，短期內或許能夠獲利，但是如果因而而得罪了萌芽，那也不是一樁能夠輕鬆處理的危機。

  萌芽作為國內崛起最快的初創企業，圈子裏難道會沒有幾個朋友？

  做生意本來就是要和氣生財，得罪了萌芽這個大家夥，指不定哪天就會在哪個領域遇到麻煩，何必呢？

  這還是虛的。

  更實際的考量是，以麥粒科技目前表現出來的強勁潛力，未來在國產手機序列中，必定有著麥粒科技的一席之地。

  因為一家風投而去得罪一家手機廠商，實在不是什麽明智之舉。

  這就是張碩的底氣所在了。

  退一萬步講，真要有哪家企業頭鐵，或者被短期利益蒙蔽了雙眼，那難道在極端條件下，萌芽不能也跟著砸錢？

  對方既然可以被猩紅資本收買，那也就可以被萌芽二次收買。

  因利而聚，必將因利而散。

  “明白！”

  羅長安就很佩服老板的胸襟氣度，這點他是怎麽都學不來的。

  有些人天生就是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