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財可通神
作者:錦一      更新:2022-02-10 10:54      字數:3161
  譚銀渾身發冷,那皎白月光落在身上時,院中影影綽綽的黑影,仿佛都是謝雲宴口中戰死的冤魂,枉死的百姓……

  夜風一吹,他後背之上全是冷汗,臉色也跟著煞白。

  他本就不願意譚金去做那事,如今被謝雲宴這一說,心中那絲不願更甚,隻是眼前這人於他而言終究陌生。

  他一時間也難以決定,到底要不要信他。

  謝雲宴也沒催促他,隻靜靜看著他,像是在等著他抉擇。

  許久之後,譚銀才低聲道:“朝中真的在查此事?”

  “我沒必要騙你。”

  謝雲宴淡聲打破,

  “大晉和北狄本就是世仇,之前我在西北賑災時就曾圍剿過一批戎狄之人,那時就已經覺察出不對,陛下也早就知道漕運司的人生了異心,否則你以為我為什麽會在仙陽逗留這麽久?”

  他睜眼說瞎話時,神色卻格外淡定,絲毫看不出來這些不過是他臨時編出來的說辭。

  查貪汙,跟查叛國,完全是兩個概念。

  譚銀未必會在意貪汙的事情,可他對於叛國卻還有些底線,否則之前也不會主動勸譚金放棄這次的事情,還跟他起了爭執。

  謝雲宴就是因為看準了這一點,才以北狄勾結之罪來誆譚銀鬆口。

  “朝中早就得了消息,有人與北狄私下勾結,陛下派我南下也就是為著此事,剛好我來時就撞上了漕司押送這批東西……”

  “那天追查這些東西,驚動了溫大人的,就是你們?”譚銀驚聲道。

  謝雲宴知道他誤會了,卻沒有解釋,隻點點頭道:“那天本就想要劫走這批東西,隻是出了點意外,才暫時留在溫誌虎手上。”

  “我原以為他會放在漕司府衙或者溫家,沒想到居然送到了你這裏來。”

  果然,譚銀聽了他的話後,臉色血色盡消,他以為謝雲宴早就已經知道那批東西是什麽,也以為他是一路順著東西才追查過來。

  他神色蒼白,半晌才低聲道:“那你今天找我是想要幹什麽?你別想要我出賣我大哥,不可能……”

  謝雲宴聽到他鬆口,心中更穩了一些。

  他不怕譚銀怕,就怕他什麽都不怕,露麵本就是冒險的行徑,試圖說服譚銀也隻是嚐試一下,要是譚銀不肯回頭,他隻有動手殺了他。

  眼下他願意鬆口,就代表還有的談。

  謝雲宴不著痕跡地將置於身後腕間的短弩收回了袖中,長袖一揮時,絲毫不露痕跡。

  “我沒想讓你出賣譚金,隻不過是想要給你和譚金一個活命的機會。”

  謝雲宴上前幾步,走到譚銀對麵停下,

  “之前譚金摻和的那些事情,頂多就是為著銀錢,就算查了出來也隻是落個貪腐罪名,且他所做的那些不過是奉命行事。”

  “隻要他願意成為證人,指證漕運司上下,幫著陛下查清漕司與北狄勾結之事,便能戴罪立功。”

  “貪腐之事不可能追究所有人,屆時隻要他將這些年所得財物如數返還,我便能保他和你們譚家上下不被此事牽連。”

  譚銀聞言瞪大眼:“真的?”

  謝雲宴道:“我沒必要騙你。”

  “去年西北旱災徹查貪腐的案子,你應該聽說過,我和陛下可曾對西北官員趕盡殺絕?”

  譚銀聞言想了想去年的事情,那場旱災和地動之後,雍、梁二州官員貪腐的事情鬧得太大,而謝雲宴殺伐果斷,的確是弄死了不少人。

  可實際上算下來,最後查抄的大部分都是為首的那些官員,還有一些罪名較重的,反而是那些手下的人,隻要歸還了貪汙的東西,大多都是高拿輕放,未曾全數追究。

  慶帝和謝雲宴都懂得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更何況雍、梁二州貪腐的事情牽涉的人員太多,要是都殺個幹淨,一時半刻根本找不到那麽多合適的人替補。

  所以才會殺一批重罪的,放一批罪行較輕的,隻罰沒錢財,或貶官,或斥責,便將事情揭了過去,而這些事情,也成了謝雲宴說服譚銀的證據。

  譚銀果然聽完謝雲宴的話心動。

  他對於錢財之事本就不那麽在意,否則也不會心甘情願跟在父母身旁,替譚金做這些私底下的事情。

  他早就已經覺得不安,總怕譚金出事,更何況如今朝中已經知道漕運司跟北狄勾結之事,還派了謝雲宴來查。

  一旦真的出事,譚金必死無疑。

  謝雲宴見他臉上神色變幻不斷,繼續道:

  “你好好想想,是要任由譚金繼續下去,回頭被溫誌虎他們推出來做了替死鬼,拉著你們譚家上下陪葬,還是願意跟我合作。”

  “能不能保譚金和你父母性命,全在你一念之間。”

  譚銀緊緊捏著拳心,心中掙紮,半晌他才抬頭看著謝雲宴:“我憑什麽信你?”

  謝雲宴微側著頭:“你隻有信我,不是嗎?”

  “溫誌虎對譚金隻有利用之心,對漕運司來說,他也隻不過是一顆稍微好用一點兒的棋子。”

  “你該明白那些東西一旦送出城,譚金就再也沒有了回頭路,從此往後就算想要反悔也隻能跟著溫誌虎他們一起船翻人毀,而且我既然已經找到了東西下落,就不可能空著手離開。”

  他突然朝著不遠處低喝了聲,

  “元福。”

  元福和朱三早就已經察覺到謝雲宴跟譚銀動靜,兩人都隱在暗處。

  此時聽到謝雲宴喚他們,元福和朱三都是直接翻身出現在房頂和牆邊。

  兩人腳下輕點便轉瞬到了謝雲宴身旁,而譚銀看到他們身形時,心中一駭。

  他自認功夫不錯,可是卻沒察覺到這院子裏居然還有旁人,眼看著突然出現的那兩人,譚銀甚至懷疑還有其他人也都隱在暗處。

  他今夜要是不答應謝雲宴,恐怕難以活下性命。

  謝雲宴靜靜看著譚銀,哪怕什麽都沒說,可威脅的意思卻很清楚。

  譚銀緊抿著唇許久,才沉聲說道:“我知道蕭將軍的事情,也知道蕭家重恩義,我答應替你做事,可你也要答應我,無論如何要保住我大哥的命。”

  “否則我就算是拚了一條命,也絕不會放過你。”

  謝雲宴聞言粲然一笑:“當然。”

  元福和朱三都沒想到,謝雲宴居然能這麽容易說服了譚銀,就連謝雲宴自己也沒想到,今天夜裏這場夜探會有這種收獲。

  他讓朱三守在院外,防著有外人進來,也同樣是看著譚家老兩口免得驚動了他們,而他則是帶著元福一起,跟著譚銀去了譚家這宅子後院的地窖。

  那地窖位置極為隱蔽,藏在譚家後廚的米缸下麵。

  拉開隔板,露出下麵的梯步,譚銀手中提著油燈說道:“東西就在下麵。”

  謝雲宴沒先進去,隻朝譚銀看了一眼。

  譚銀明白謝雲宴是不放心他,也沒遲疑,自己先提著油燈朝著通道下麵走了進去,謝雲宴和元福這才一前一後地跟了進去。

  那梯步往前延伸了很長,一直朝下走了許久才到了底,謝雲宴皺眉:“這地窖怎麽這麽大?”

  譚銀抿抿唇:“是我大哥讓人挖的。”

  他指了指周圍邊緣,

  “先前這邊地窖隻有一尺長寬,能夠放一些閑置之物,後來大哥尋人偷偷將地窖擴寬,直接將這邊宅子的後院到前院掏空了大半。”

  “平日裏漕司那邊有時候走運貨物,遇上朝中嚴查,或者是有時候要瞞著其他人眼睛時,大哥就會將東西送到這邊來暫時存放,然後借著後麵的河道直接運送出城,或者送去碼頭。”

  謝雲宴聽出了譚銀話中的意思,挑眉看著他:

  “你的意思是,溫誌虎跟漕司其他人不和?他暗中也在瞞著那些人在走運一些見不得人的東西?”

  “嗯。”

  譚銀聲音沉悶,手中提著的油燈在昏暗的地窖裏火苗閃爍,映襯的他臉上也昏暗不定,

  “漕司十二總裏,每州府衙都各有一個管事之人,其中仙陽,淮安,洛州三地漕司職權最大,而溫大人跟其中幾人交好,另外也有幾個總找溫大人的麻煩。”

  “我聽大哥說,他們這些人都是各處地頭蛇,也都有各自來錢的渠道,除了跟京中之人合作的大頭利益之外,還有一些其他的小利都是不會告知其他人的。”

  謝雲宴目光微閃:“京中的人,是豫國公?”

  譚銀“嗯”了聲:“不止豫國公一人,還有其他的人。”

  “他們每年都會朝著京中送去大半‘供奉’,剩下的就是漕運司這邊各處平分,不過大哥不經常跟我說這些,所以我也隻知道一些皮毛。”

  謝雲宴聽得出來譚銀沒有騙他,他細細聽著,一邊跟著譚銀朝著地窖裏麵走。

  等看到一排排貼著封條,擺放整齊的箱子時,就認出來了那些箱子正是那天從官船上搬下來的那些,而之前才漕司府衙,溫誌虎也準備了一堆一模一樣的箱子來糊弄他。

  謝雲宴對著譚銀道:“所有東西都在這兒了?”

  譚銀點點頭:“都在這裏。”

  “大哥說之前本來是打算跟人在仙陽交接,可是那天剛下貨時就被人跟了上去,險些丟了東西,溫大人怕出了問題,就送來了這裏。”

  “送來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我偷偷看過一眼,不過沒碰裏麵的東西。”

  謝雲宴聞言接過了譚銀手中的油燈,領著元福上前。

  讓元福端著手裏的油燈之後,他便直接打開了其中一個沒有封條的箱子,就看到了裏麵碼放的整整齊齊的鐵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