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殺心
作者:錦一      更新:2022-02-10 10:45      字數:2759
  豫國公手心收緊,哪能聽不出梁德逑話裏的意有所指。

  他之前算計謝雲宴時,就是料定了陛下絕不會為著這些小事再起波瀾,可如今卻反倒將他自己困縛。

  如果要繼續追究謝雲宴,勢必要將黃頡的事情再掀出來,而到時他送上門的“人證”雖未必能將他如何,可誰知道謝雲宴那廝手裏有沒有別的證據。

  黃頡被謝雲宴算計了一通,而謝雲宴也是狡詐至極。

  豫國公不敢去賭這事會不會牽扯上前朝餘孽,萬一謝雲宴手裏拿著什麽,到時候倒黴的還是他自己,就算退一萬步,若查出謝雲宴找的“證人”是他送去的。

  慶帝也未必會饒了一再尋事的他,反倒是將他自己困了進去。

  豫國公緊抿著唇線冷眼看著梁德逑,梁德逑微笑:“國公爺覺得呢?”

  豫國公皮笑肉不笑:“梁大人說笑了,朝中的事情,陛下自有他自己的顧慮,豈能事事如一些人的意。”

  “也是。”

  梁德逑認同地點點頭,“國公爺最是了解陛下的,自然比我等明白陛下心意,不過說起來你跟蕭家也頗有淵源。”

  “我記得你當年入朝時還曾得過蕭老將軍提攜,謝大人算起來還是你晚輩來著。”

  “國公爺向來重情重義,有機會的話也勸勸陛下吧,別跟個年輕人計較,這朝堂將來終究還是他們年輕人的,咱們這些老家夥,也活不了幾年了。”

  豫國公聞言神色冷了下來,那笑意也隱於唇間。

  三人交鋒,最終豫國公拂袖而走。

  等人走了之後,薄膺二人才朝著宮外慢慢而去。

  青石甬道之中,紅牆立於兩側。

  薄膺對著梁德逑說道:“方瑋庸最是記仇,好端端的你招惹他幹什麽?”

  “不招惹他就能不記仇了?”

  梁德逑翻了個白眼,他倒是不想招惹豫國公那瘋批,可誰他媽讓謝雲宴那個小毒物一早就招惹了他那個混球女婿,而楊宏那個蠢貨還將梁家也拖進水裏。

  早前蕭家翻身,楊宏做“偽證”,還能推說他不知情。

  可宮宴之上,黃頡構陷蕭家,其他人都安靜如雞,偏偏楊宏那個蠢貨站出來“揭穿”黃頡,替蕭家和謝雲宴洗清冤情。

  如今別說是豫國公,朝中大半的人都以為是他授意,而梁家也跟蕭家交好,沒見那個向來不跟文臣往來的建安侯,在年後跟他親近至極。

  他就算主動示弱,表示跟謝雲宴什麽關係都沒有,豫國公也是不信的。

  既然都百口莫辯了,他還怕個求。

  倒是薄膺……

  梁德逑看著薄膺,半晌才幽幽地道:“相爺倒是藏得深。”

  這麽長時間愣是沒讓他察覺,這老狐狸跟蕭家居然還有淵源。

  薄膺幫扶蕭家之後就沒想著能瞞多久,無論是豫國公還是其他人,都不是沒腦子的,有些事情早晚也會察覺。

  被梁德逑說穿,薄膺隻是笑了笑:“受人所托,不願讓忠勇寒心。”

  梁德逑對這說辭冷嗤了一聲。

  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都是在朝中浸淫了大半輩子,雖不是大奸大惡,可要說多有善心那是不可能的。

  身處他們這個位置,所承擔的早已經不是妻兒老小,家族前程。

  誰身邊沒有依附之人,麾下追隨者更是眾多,牽一發而動全身。

  蕭家的事情他不是不惋惜,也不是沒感歎過人走茶涼,慶帝的鳥盡弓藏,若在需要時他願意在力所能及之處偏幫一些,也願意善待蕭家後人。

  可卻絕對做不到像是薄膺這樣拿著整個家族去替蕭家翻身。

  這般豪賭,要說隻是為著良心和故人……

  誰信?

  薄膺被他這般冷嘲也沒惱怒,隻神色平和的笑道:“今日天氣不錯,梁兄可有空,去我府上喝茶?”

  梁德逑冷哼了一聲:“我嘴刁,尋常的茶水不喝。”

  “上好的雲頂雪芽,再加上老夫徒兒親手窖藏的梅露烹煮,老夫也還沒嚐過,梁兄去的話,喝的可是頭一茬。”薄膺笑著說道。

  梁德逑腳下瞬間停住,猛地扭頭:“你居然收了謝雲宴為徒?”

  薄膺嘴角輕揚,臉上溝壑微攏起時,本該渾濁的眼眸裏清明淺笑:“梁兄說笑了,謝大人是不錯,隻可惜他跟老夫沒有師徒的緣分,老夫徒兒另有其人。”

  梁德逑聞言好奇極了:“是誰?”

  他跟薄膺同朝多年,也知道他的眼光有多高。

  先帝在位時,薄膺還曾收過兩個徒弟,一個是如今已入閣中,權勢極高卻唯薄膺馬首是瞻,而另外一個早早外放,如今在西南之地執掌重權。

  薄膺與慶帝有半師之誼,在朝中地位特殊,再加上薄膺多年居於相位屹立不倒,這些年想要拜入他門下的人比比皆是,可薄膺一個都沒瞧上。

  如今卻是悄無聲息的就收了徒弟。

  這消息要是傳出去,怕是驚掉一堆人的下巴。

  薄膺淺笑:“還記得十方給我的箴言嗎?”

  他隻隨口一句,就讓得梁德逑臉上變色:“你是說……”

  薄膺沒回答他的震驚,隻笑了笑道:“怎麽樣,要不要去嚐嚐我家徒兒的手藝?”

  “嚐!怎麽不嚐!”

  梁德逑毫不猶豫,反正都得罪豫國公了,他也沒什麽好忌憚的,反倒是對於薄膺的這個徒弟好奇至極,伸手抓著薄膺的朝服就道,

  “現在就去!”

  十方當年說的話,知道的人不多,恰巧他就是一個。

  這麽長時間,他早就忘得一幹二淨,隻覺得那老和尚裝神弄鬼,沒想到薄膺居然還真找到了那人。

  以薄膺的為人,若十方箴言成真,他恐怕早就狠下殺手,卻居然將人收了徒弟……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居然能入了薄膺這老狐狸的眼!

  ……

  豫國公出宮之後就直接回了國公府,等一入府中,臉上就再也繃不住,他身上朝服沒換,抓著下人送過來的茶杯就“砰”的一聲砸在了地上。

  梁德逑!!

  薄膺!!

  這兩個老東西!!

  廖文還沒進門就聽到裏麵傳來的聲音,匆匆入內時,就見送茶的下人跪在地上,嚇得渾身發抖,而向來都喜怒不形於色的豫國公卻是滿臉震怒。

  “你先下去。”

  廖文朝著下人低聲說了句,讓人退下之後,他才繞過地上茶盞殘骸走到豫國公身前:“主子,可是出了什麽事?”

  他鮮少見到豫國公如此大怒。

  豫國公寒聲說道:“謝雲宴出京了!”

  “怎麽可能!”

  廖文瞪大了眼驚愕道,“昨夜他出宮之後,屬下就已經派人去了蕭家……”

  “你去晚了。”

  豫國公說話時含著怒氣。

  他也沒想到,謝雲宴居然那麽狡詐,說不定進宮見到慶帝之後就已經察覺到自己被人算計,料到慶帝會對他動怒,所以早早就躲出了京城。

  “那陛下……”廖文低聲道。

  豫國公臉色陰沉:“陛下對他倒是動怒,也卸了他身上官職,還下旨訓斥了蕭家,隻可惜有薄膺和梁德逑那兩個老東西替他求情。”

  否則隻要燕陵領旨出京捉拿,謝雲宴就死定了。

  豫國公隻要一想起薄膺和梁德逑護著謝雲宴那小子的模樣,胸口就忍不住起伏。

  這謝雲宴到底是有什麽本事,竟是將那兩個老東西都拉攏了過去,一反常態的護著他!

  豫國公腦中氣得嗡嗡作響,許久才沉聲說道:“派人跟去江南,給我盯好了謝雲宴,要是有機會,直接將人留在江南,別讓他回京了。”

  他原是不想用這種手段,可那小子卻跟打不死的蟑螂一樣,一而再再而三地壞他好事,如今更拉攏了朝中重臣。

  之前謝雲宴一直在京城,他不好動手,如今他無官職在身,又是擅自離京身邊未帶太多人,就算死在了江南,也牽連不到他的身上。

  廖文連忙點頭:“那跟去的蕭家其他人……”

  “一並殺了。”

  謝雲宴一死,蕭家也就廢了。

  豫國公想了想說道:“想辦法給徐家透個信,誘著徐家的人出手。”

  徐崇山恨極了謝雲宴,知他前往江南必會動手,就算徐崇山能忍得住,徐振柏那陰暗性子也忍不住斷指之仇,

  “做得隱秘些,將尾巴讓給徐家。”

  正好除了徐崇山那個近來越來越不穩定的老東西。

  廖文點點頭道:“屬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