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妤忽然抓緊了手裏的詩經。

  她抿了抿嘴唇，道：“父皇，你先前不是看不上陸公子的嗎？”

  楚霽風輕歎，實話實說：“倒不是看不上，嫉妒，嫉妒我女兒給他送香囊，送護膝，你懂嗎？”

  楚星妤轉而一笑，“女兒懂了，等我回去，也給父皇做！”

  楚霽風看她笑得真心實意，一如以前，心情也好了不少。

  他還很傲嬌的說道：“你說到做到才好。”

  楚星妤一口應下，隨即就讓人停車。

  楚霽風正疑惑著，就聽見女兒說：“父皇，我騎馬回去。”

  他的心又梗了梗，好不容易才把不悅壓下，命成肅帶一隊暗衛跟隨，他隨後就到。

  因為他實在沒勇氣，看著女兒投入別人的懷抱。

  他會嫉妒死。

  車隊裏準備著楚星妤的小馬駒，她這身形騎起來剛剛好，

  她一拉韁繩，英姿颯爽，迎著燦爛日光，她揚起嘴角，弧度剛好。

  往海豐縣的方向去，馬蹄聲漸遠，揚起的塵土也逐漸散了。

  馬車裏，楚霽風還是歎息一聲。

  自今日起，他女兒的的確確是長大了。

  -

  風聲在耳邊呼嘯。

  楚星妤的騎術是楚霽風親手所教，她先前是不學無術，可一旦要學點什麽，就會學得很快。

  何況她的小馬駒是特好的汗血寶馬，成肅等人險些追不上她。

  隱約見到海豐縣的城樓。

  但官道旁側，停著一輛馬車。

  那人穿著一身淺綠衣袍，頭發以竹簪束起，他身形纖瘦，風吹拂著他的衣袍，他姿態閑雅，如芝蘭玉樹，有說不出的儒雅溫柔，如詩如畫。

  他聽見了馬蹄聲，轉過身，蒼白的麵容上，勾起淡淡的一笑。

  楚星妤怔怔的，不由得放慢了速度，眼睛睜得大大的。

  他竟然在這等著她。

  那是不是說明，她並沒有誤會詩經的意思。

  小馬駒停了下來。

  楚星妤臨門一腳，竟又起了膽怯，她握緊了韁繩，手心冒著冷汗。

  陸霖挪步過去，他身子清瘦挺拔，步履輕緩。

  走至她的跟前，他還是守規矩的行了一禮，道：“我身子不好，沒法追上去，請公主殿下見諒。”

  楚星妤隻是盯著他，喉嚨發緊。

  陸霖見她不做聲，接著又道：“殿下可看了那本詩經？”

  都逼問到這個地步了，楚星妤臉色微微漲紅，好半天才擠出兩個字：“看了。”

  陸霖又是一笑，如春日清風，雙眸清澈，隻倒映著楚星妤那姣好如畫的容顏。

  “殿下回來，是要歸還詩經，還是要……”陸霖頓了頓，他先前一直將自己封閉起來，不肯踏出一步，也不肯讓別人進來他的世界，如今就連說一句話，他都覺得甚為艱難。

  因為他明白，他的世界隻容許一個人進入，他會卸下所有的防備，他不會再有其他的退路。

  一旦這個人離開，他會墜入更深更無聲的地獄，再也無法走出來。

  他閉了閉眼睛，再睜開之時，雙眸像是泛起了風暴，他啞聲道：“殿下，我心悅於你，很早便……便心悅你，你若決定來到我的世界，能不能一直留下，別離開。”

  楚星妤怔住。

  她如失聰了一般，連腦袋都在嗡嗡作響。

  他就站在她的前麵，從下仰望著她。

  眼睛裏是膽怯，小心翼翼，以及期盼。

  她曾經怨過陸霖，又覺得陸霖是被自己纏得沒辦法了，才施舍她一點關心。

  可她現在清楚明白了，她有退路，所以會無所畏懼的一直往前，可他沒有，他隻怕自己敞開心扉，就被被傷得體無完膚。

  原來他比自己更加驚怕。

  楚星妤激動的滑落下馬，因為太著急，險些崴了腳。

  陸霖一驚，也不顧什麽禮儀，上前扶了她一把。

  觸摸到她手臂的柔軟，以及淡淡的體香縈繞在鼻尖，陸霖喉結滾了滾，想要鬆手退後，與之保持距離。

  楚星妤卻緊緊拽住他的手，“不許走！你既然讓我一直留下，那你為何又要退開！”

  陸霖臉上有奇異的潮紅，他輕輕咳嗽了一聲，“我……我沒有，許多人看著，有損殿下的清譽。”

  楚星妤眼睛明亮，暖意和甜蜜在四肢百骸裏奔走，最後在心間化開。

  她從未見過陸霖害臊的模樣，不由得玩心大起，竟又不管不顧的湊上去，環住了他的腰肢，把人抱住。

  “我不管，我的清譽和名聲都毀在你手裏了，你得負責。”她把頭埋在他的胸口處，輕聲嘟囔道。

  她又恢複了往日的嬌蠻。

  陸霖無奈，哭笑不得：“那是自然。但……但你還是得先放開，你若再抱上一會，邱大人和成大人怕是要拔刀來砍死我。”

  楚星妤一愣，忙的鬆開手，才不情不願的退開兩步。

  她瞄了瞄了邱承和成肅，那兩人果然是把手搭在劍柄上。

  她眼珠子一轉，道：“外頭風大，我們先回城吧。”

  成肅終於提醒道：“公主，陛下也要回來的路上。”

  果然是有了情郎忘了爹。

  楚星妤這才想起來，忙的點點頭：“那就等等父皇。”

  而且他們的馬車要好上一些，坐起來沒那麽顛簸。

  等上片刻，終於見到了豪華馬車返回來。

  楚霽風瞧見女兒還記得自己，臉色好看了不少，隻是眼睛往陸霖身上一掃，仍是難掩敵意。

  隻是他很快發現，女兒不再像先前那般畏畏縮縮，竟還擋在陸霖跟前，像是護著自己的心愛之物一般。

  楚霽風皺了皺眉頭，徹底知道自己已經輸得一敗塗地，也明白女兒的心結和夢魘徹底解開。

  罷了，為人父母，不過是想兒女平安順遂，高高興興的。

  “風大，回去再說吧。”楚霽風說道。

  然後他就聽到女兒說：“上我這邊的馬車，平穩一些。”

  楚霽風麵色一僵，又回頭狠狠地瞪了陸霖一眼。

  他忍了忍，到底是沒說話。

  陸霖接連拒絕，還是被楚星妤硬拖著上車。

  但他很是守規矩得很，死活不與她坐在一起。

  楚霽風麵色稍緩，見陸霖吹了風，臉色比先前更差，終於大發善心，道：“給他一顆雪蓮丹，不然他明日又得病一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