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佩茜抿了抿嘴唇，猶豫片刻，哽咽道：“姐姐，家裏出了這等變故，本來與家裏來往的人戶都避得遠遠的，我……我的婚事就耽擱在這裏了。”

  王佩蘭端起茶盅，吹了吹上麵的沫子，冷聲道：“怎麽？你還想進東宮嗎？”

  聲音在殿內回響。

  冰冷徹骨。

  王佩茜身體震了震。

  她想也不想，撲通跪了下來。

  “姐姐，妹妹不敢有這個想法，也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了！妹妹隻是想來求姐姐恩典，覓個好郎君，不想耽擱在家裏。”

  這是王佩茜的真心話。

  王佩蘭低垂下頭，抿了口清茶。

  她沒有為難妹妹，說道：“起來吧。”

  盡管是八月，地板也是涼浸浸的。

  女兒家跪壞了膝蓋，可就不好了。

  王佩茜心有忐忑，慢慢的起了身，微微抬眸，用眼角餘光看了看姐姐。

  “把名單拿過來吧。”王佩蘭吩咐芍藥。

  片刻後，芍藥就拿著幾份名單過來，交到王佩茜手裏。

  “坐下看看吧，這都是我和殿下挑選出來的人，門戶不高，但人品都是好的。”王佩蘭說道，“你若願意，此事有殿下替你安排，若不願意，就當沒見過這份名單。你的婚事還是由父親母親做主，我不會過問。”

  王佩茜一邊聽著，一邊看著。

  總共有六份，寫明了男子的年歲和官職，以及家中的情況，算是詳細。

  當中有今年的寒門進士，也有普通的世家官宦，但男子的官職普遍都是六七品，雖然低，但以這個年歲來說，還是大有前途的。

  王佩茜臉色微紅，心跳動得有點快。

  同時，又有幾分感動。

  姐姐沒給她挑選歪瓜裂棗的夫婿，個個都是不錯的。

  “姐姐，你覺得這位姓魏的公子如何？”王佩茜問道。

  王佩蘭抬眸望過去，沒有任何波瀾：“你自個兒決定，因為這是你要走的路，不要讓別人左右了你。你若定了人選，我便安排個雅集，你們相看一場吧。”

  不過她還是有點意外的。

  她以為妹妹會選個世家官宦的子弟，如此也不會被人低看一眼。

  而選個寒門進士，肯定是要外放做官的，王佩茜定要跟著新婚夫君前去，若那地兒是什麽艱苦的地方，都是要受著的。

  看來王佩茜在這兩三個月嚐盡了人間冷暖，成長了不少。

  “姐姐，就這位……魏公子了。”王佩茜也就猶豫了會兒，便做下決定，“但我不希望母親插手，姐姐能陪我嗎？”

  王佩蘭淡淡笑了笑，“好。”

  她這個妹妹還是有點心機的，一是想她撐腰，二是不想讓母親攪和這門親事。

  也罷，王佩茜肯安分待嫁即可。

  說好了此事，她又隨口問起了家中的雜事。

  王佩茜連連歎息，道：“先前嫂嫂安排公主與鄒世子相見，惹得陛下很是生氣，爹娘說了，有你在，陛下斷然不會讓王家太難堪，可清陽侯府就不一樣了，等風頭過了，就會處置清陽侯府，所以他們現在一定要休了嫂嫂，免得日後受了牽連。”

  王佩蘭聽了，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她訥訥的問道：“那大哥呢？他也願意？”

  “大哥如何不願意，他覺得嫂嫂沒幫到他的仕途，又沒帶來什麽好運氣，他還執意要休妻，而不是和離。”王佩茜悶悶的說著，“不過嫂嫂沒有過錯，就算他們日子過不下去了，也不能休妻的，否則嫂嫂是可以上官府狀告的。”

  王佩蘭撐著頭，隻覺得疲乏頭疼。

  “姐姐，其實……其實……這事兒是兩家一起合謀的，爹娘和大哥也是知道的。”王佩茜說完，就低下了頭。

  她捏著手指，心情翻湧。

  她不是為鄒氏說話，而是鄒氏的嫁妝豐厚，又時常貼補家裏，確實是個好嫂嫂，好管家。

  而且大哥若要娶繼室，家裏又要花銀子操辦，那她的嫁妝不就會少上許多了嗎？

  權衡利弊之下，她覺得還是鄒氏做自己的嫂嫂為好。

  王佩蘭眯了眯眼睛，揣摩著妹妹的意思。

  而後，她才慢慢悠悠說了句：“小侄子不能沒有親娘，你先回吧。”

  王佩茜欲言又止，可見姐姐的臉色不大好的樣子，稍稍關心了一句，便行禮告辭。

  王佩蘭乏力得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炎熱的緣故。

  她簡略梳洗了一番，便去歇下，誰知這一覺就睡到了天黑。

  “蘭兒？”她隱隱約約聽見了燕禹的聲音，迷糊的睜開雙眼。

  燭光微弱，燕禹的臉龐有點模糊不清，她還是困頓得很，聲音有氣無力：“殿下，你回來了……”

  “怎麽睡了那麽久？是身子不舒服嗎？”燕禹蹙眉，有些擔憂。

  近一年來，王佩蘭的飲食有可信之人盯著，他怕有什麽紕漏。

  王佩蘭撐起身子，揉了揉眼睛，“沒什麽不舒服的，就是人有點疲乏，可能是天兒太熱了。”

  燕禹也知道黎國的夏天炎熱，又命人多擺了兩個冰盆。

  “餓不餓？先用膳。”

  說到吃的，王佩蘭總算來了點精神，“今天吃什麽？”

  芍藥在旁回稟：“娘娘，今日有鯽魚湯呢，是你最愛喝的。”

  王佩蘭咽了咽口水，忙的起身，同時說道：“那快去擺飯吧。”

  她更換了衣裳，稍稍整理了一下發髻，已然坐在飯桌前。

  可一陣魚腥味撲鼻而來，她覺得胃裏翻滾著，覺得很不舒服。

  芍藥盛了魚湯，放在王佩蘭跟前，“娘娘，這溫度剛好呢。”

  魚腥味更近了，王佩蘭麵色一白，別過頭嘔了出來。

  “蘭兒！”燕禹坐在她身側，伸手一扶，髒東西剛好嘔在他的袖子上。

  王佩蘭大驚失色，強忍著不舒服：“殿下，對不住……”

  “沒事，你怎麽忽然嘔吐了？”燕禹鎖緊眉頭，心都揪起來了，生怕王佩蘭有個好歹。

  王佩蘭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聞到魚腥味，又趕緊捂住自己的鼻子。

  “今日的魚腥味太衝了，我……這才忍不住。”

  芍藥奇怪道：“魚湯和往常沒什麽區別啊，娘娘，你是不是腸胃不舒服？不如傳太醫來瞧瞧吧。”